朝阳初升,数万袁军在离曹军高墙不远的地方列起阵型。ww
大阵的最前方,数百架云梯一字排列,手持大盾、短矛的袁军将士,腰杆挺的笔直,凝望着前方的高墙。
骑在马背上,张郃立于中军。
在他身后,便是他早先下令让将士们垒砌起的高墙,
对那道高墙,袁绍很是不满,可领军来了之后,袁绍却是利用高墙,站在其上观战。
前方是曹军的高墙。
夹在两堵墙之间,张郃也觉着很是讽刺。
他率领的这支大军,竟像是用面皮包裹起来的肉馅,只等人上来咬上几口,把他们消灭到肚子里。
凝视着曹军的高墙,张郃缓缓的抬起了手臂。
他觉着手臂异常的沉重,抬起之后,过了许久,也没能按下。
站在墙头上,远远望着张郃率领的大军,见大军列起阵型,却迟迟没有发起进攻,眉头不由的皱了一皱。
高高抬起手臂的张郃,此时心情是异常的复杂。
前方高墙上的曹军,实力很是强悍,而且如今的士气,也是远远高于袁军。
下令让将士们进攻,无疑是将很多将士驱赶到屠杀场去。
当然,操刀屠杀的并不是他麾下的将士,而是对面高墙上的曹军!
可如果不下令进攻,身后的袁绍催逼甚紧,定然会以违抗军令的由头把他抓起来。
抓起来倒还是小事,恐怕袁绍暴怒之下,还会下令砍掉他的脑袋。
领军数年,张郃倒是不怕死在战场上,可他绝对不能接受被人五花大绑捆缚着前往街市口问斩。
“杀!”终于,张郃心中一紧,猛的把手臂向下一按。
随着他按下手臂的动作,军中战鼓立刻便敲了起来。
“咚咚”的鼓声震颤着大阵中的每一个袁军将士的耳膜,所有的袁军将士都凝望着对面的曹军高墙,齐齐发出了一声呐喊。
站在攻城梯旁的袁军,将攻城梯抬起,手持盾牌,迈着整齐的步伐,朝着高墙行进过去。
列着方阵的重步兵,在攻城梯出发之后,也排着整齐的队列,朝着曹军驻守的高墙推进过去。
高墙上,曹军弓箭手已是将箭矢搭在了弓弦上,瞄准了正向他们行进的袁军大阵。
一双双锐利的眼睛死死的凝视着袁军,一支支锋锐的箭矢,瞄准了袁军大阵中的将士们。
曹军高墙内,曹操的帅帐中。
曹操与郭嘉相向而坐,二人面前各自摆放着一张矮桌,矮桌上,还有着刚温好的酒浆。
帐外传来阵阵喧天的战鼓声,曹操低垂着眼帘,端起矮桌上的酒樽,对郭嘉说道:“奉孝所料不差,那袁绍果真发兵进攻我军!”
“袁绍若是大举进讨,其人数远多于我军!”面朝曹操,郭嘉也端起酒樽,轻轻摇晃了两下樽内的美酒说道:“我军防御,定是艰难!”
饮了口酒,曹操将酒樽放在矮桌上,手捻着胡须,面带笑容,并没有言语。
“可那袁绍,好大喜功!”同样饮了一口樽内的酒,郭嘉也将酒樽放下,对曹操说道:“下令张郃率军攻打我军,我军人数优于张郃,且有高墙为屏!袁军纵使使出浑身解数,定然也是难以登上墙头。明公只须坐等我军告捷便是!”
扭头看着帐帘处,曹操没有吭声,不过脸上却是流露出了一抹志得意满。
曹操和郭嘉在帅帐内饮酒,高墙上的曹军将士们,此时却是不敢有半点懈怠。
袁军大阵向前推进着,眼见离曹军垒砌起的高墙越来越近,墙头上的曹军弓箭手,也都纷纷将弓弦又拉满了一些。
“放箭!”袁军终于推进到了曹军弓箭射程范围内,高墙上的一个曹军军官,大声喊着,下达了放箭的命令。
随着军官一声令下,所有曹军弓箭手纷纷将弓弦松开。
一支支箭矢夹裹着劲风,朝着正在推进的袁军飞了过去。
提着攻城梯的袁军,在曹军射出箭矢的同时,脚下速度加快了许多,从走转为了奔跑。
高墙上飞下的箭矢,成片成片的罩向袁军。
提着攻城梯的袁军,手持盾牌,将身体躲在大盾后,借着大盾的遮挡,冲向墙根。
成片的箭矢落下,袁军将士们虽说手中都持有盾牌,却还是有许多人,被曹军的羽箭射中,倒在了冲锋的途中。
向前推进的袁军重步兵大阵,推进到距离高墙只有二三十步的地方停了下来。
当重步兵大阵停下时,早就夹在大阵中的弓箭手纷纷站了起来,向着墙头上的曹军发射了成片的箭雨。
双方箭矢相互飞行,交错着飞向他们的敌人。
袁军大阵中的弓箭手,虽说是借着大盾的遮挡,避免被箭矢射中,可他们在站起身发射箭矢时,还是避免不了有许多人被曹军的羽箭射中。
大阵中的袁军弓箭手,在曹军的箭雨之下,成片成片的倒下,墙头上的曹军,虽说也是有人被箭矢射中,可伤亡却是要比袁军少了许多。
抬着攻城梯的袁军冲到了墙根之下,将攻城梯一架架的搭上了墙头。
攻城梯搭到墙头上,守在上面的曹军,立刻便搬来了石块向下投掷,将一个个正向上攀爬的袁军从梯子上砸落下去。
一些曹军弓箭手,在袁军将攻城梯搭上墙头的时候,也借着墙头的垛口防护,向着下面的袁军射出一支支箭矢。
从头顶直射下来的箭矢,其力道并不比斜向飞出的箭矢更强。
下面的袁军承受着曹军弓箭手的袭击,一个个举着盾牌,竟是没有饮箭雨倾泻而下,遭受太大的伤亡。
墙上墙下,阵阵喊杀震彻云霄。
袁军将士们攻打墙头的势头异常猛烈,而墙头上的曹军,作战也是极其勇猛。
战斗不过是刚刚开始了盏茶不到的光景,墙角下就已是成片成片的躺满了袁军的尸体。
墙头上的曹军,遭受着袁军猛烈的进攻,伤亡也是不小,可与袁军相比,他们的伤亡便是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率军进攻的张郃,远远望着高墙那边的厮杀,眉头紧紧的拧着。
战斗开始之前,张郃就已经知道最终的结果,可他又不能不这么做。
袁绍已经下了死令,若是不那么做,等待他的必定是严苛的军法。
这么做了,张郃依然是心中没底。
以袁绍的脾性,这一战只要他败了,袁绍必定不会饶他!
可想要以比曹军人数还少的军队攻破高墙,张郃却是晓得,那无异于痴人说梦。
进攻还在持续着,攻打曹军的袁军将士,一个个登上了攻城梯,却又在曹军的反击下,如同下饺子一般从梯子上掉落下来。
战场上,充斥着将士们的喊杀声和那些受了伤的伤者的悲号声。
望着正在厮杀的战场,张郃深深的吸了口气,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张郃后方的袁军防线内,袁绍站在高墙上,听着远处传来的阵阵喊杀声,他的嘴角始终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袁公!”站在袁绍身旁,审配抱拳躬身对他说道:“张郃领军进攻曹操,杀伐激烈,可他麾下兵马着实是太少了一些!”
“兵贵在精,而不在多!”微微仰着脸,袁绍一脸志得满满的对审配说道:“我河北,自古便多慷慨悲歌之士,区区曹军,又如何是河北猛士的对手?”
袁绍这番话出口,审配也是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得抱拳躬身,立于一旁。
对前方的战事,审配也很是担忧。
袁军人数虽是多于曹军,可如此厮杀之法,恐怕曹军最终会将袁军各个击破。
早先他曾极力撺掇袁绍发兵讨伐曹操,无非是因为曹操兵少,而袁绍兵多。
可大战展开之后,他却发现,袁绍由于太过自信爆棚,竟是屡次用兵失当,使得袁军节节失利,而曹军反倒是占据了战场的主动。
一旁的逢纪听了袁绍和审配的对话,并没有言语。
他和审配虽说很是有些不对付,在这件事上的想法,却是一般无二。
袁绍并没有发现审配和逢纪神色中的异常,望着战场的方向,他甚至还捋着胡须,脸上漾起了一抹自信的笑容。
整个袁军,恐怕也只有袁绍才有如此表情。
跟随袁绍出兵的袁熙,站在他的身后,看着远处,脸上却是流露出了和审配、逢纪一般的担忧。
“父亲!”抱拳躬身,向袁绍行了一礼,袁熙对他说道:“曹军虽是兵少,可儁乂将军麾下兵马,也是不如曹操。若要全军进击,我军当大军推进,方可攻破曹军!”
“大举推进,一战而定胜负!”朝袁熙摆了摆手,袁绍对他说道:“我儿尚且年轻,不晓得战事,且莫言语!”
早年曾经配合过刘辩攻破黑山贼,袁熙也是在战场上杀出来的将军。
袁绍竟是当着许多人的面,说他不懂得战事,袁熙赶忙抱拳躬身,没敢再多言语。
身边再没有不同的声音,袁绍挺直着身板,望着战场所在的方向,眸子中闪烁着一种自信的光彩。
可此时正在攻打曹军的张郃麾下将士们,却不似他这般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