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慈没敢应刘辩的话。
虽说他是受了贼人胁迫才留在山上,可说来说去,他终究也是贼人的帮凶。
万一有句话说错,他要承受的,很可能就是刘辩的暴怒,颈子上的人头也是随时可能掉落在地上。
伴君如伴虎,就是这个道理。
凝视着左慈,刘辩半晌没再言语,过了好一会,他才咧嘴一笑,朝左慈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说道:“莫要担忧,朕并未打算杀你!”
刘辩虽是这么说了,左慈心内还是一阵忐忑。
毕竟他眼前的这位,是当今的皇帝。
皇帝说的只是眼下没打算杀他,却没有说以后也不打算杀他。
一旦惹恼了这位皇帝,他也说不上来什么时候就会人头落地。
领着队伍缓慢行进着,刘辩不时会朝四处看上一看。
骑马走在他后面的王榛,目光也始终在四周逡巡着。
放走了那些被擒获的人,刘辩的身份必定会传到贼人耳中,他们等待着的,就是贼人自以为可趁刘辩等人不备,向他们起进攻。
刘辩料想的不错,放走了那些人,消息果然没用多久,就传到了老六等人的耳中。
邙山山林里,一群汉子围成一圈坐着,络腮胡子的大哥显得很慌乱,向他身旁的汉子们问道:“既是当今皇帝来了,他手下的卫士自是了不得,难怪我等兄弟暗中伏击,却并未伤及他们,反倒被杀了不少!”
“大哥莫不是怕了?”大哥的话刚落音,老六就扭头看着他,淡淡的问了一句。
“老六是何意思?”他的问题,显然是有些激怒了大哥,大哥眉头一皱,没好气的向他问道:“你说何人怕了?”
“大哥既是不怕,因何未有看出,此乃我等颠覆大汉的绝佳时机?”微微一笑,老六对汉子们说道:“当今皇帝到了这山林之中,身旁不过百名卫士。以区区百人,我等策动千人暗中伏击,即便有十个皇帝,也是可当场诛杀了!”
“诛杀皇帝?”眼睛陡然瞪的溜圆,大哥向老六问道:“即便成事,天下也不过会即刻乱了,我等又有何好处?”
“浑水摸鱼!”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容,老六接着说道:“只要杀了皇帝,我等便可趁势招揽兵马,在这乱世之中成就一番大业,总要强过在一个马背皇帝的统辖下,做一山强人好得多!”
老六一番话,把众人都给说的没再言语。
汉子们一个个面面相觑,都不晓得该说什么才好。
与汉室朝廷为敌,是他们一早就做好的决断,可真的到了这一刻,他们却是觉,在内心深处,对朝廷还是有着一种莫名的惧怕。
见众人都没有吭声,老六眉头一皱,向他们说道:“你等究竟是何意图?到底要不要诛杀皇帝,在乱世中分一杯羹?”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环坐成一圈的汉子们都没有吭声,过了好一会,大哥才站了起来,将手一挥,向汉子们说道:“干了!老六说的没错!我等若是再这样纠葛,日后想要诛杀皇帝,怕是再没了机会!终究会是一死,不如与皇帝拼个鱼死网破!”
“好!”有大哥这么一句话,众汉子才下定了决心,纷纷应了。
见汉子们都应了,老六朝不远处的几个人招了招手。
一个头上包裹着青色包布的汉子朝他们这边跑了过来,到了众汉子身前,头裹青布的汉子抱拳躬身,等待着老六的吩咐。
“将所有人等聚集一处,今日晚间,我等去做一桩大事!”向那汉子吩咐了一句,老六摆了摆手。
蛰伏在山林中的汉子们,做出了突袭刘辩的计划,引领队伍缓慢朝着陶家庄方向行进的刘辩,却是在天色刚刚临近黄昏,就下令队伍就地扎营。
队伍扎营的地方,选择在小河岸边。
夕阳照射在河面上,河水荡漾着金色的光辉,向下游流去。
站在河岸边,看着流淌的河水,刘辩脸上是一片凝重。
“陛下可是想到河中漂流的死尸?”立于刘辩身后,王榛轻声向他问了一句。
“他们虽说曾反对过山中贼人与朝廷为敌,却也曾是贼人!”摇了摇头,刘辩淡淡的说道:“朕在想的,只是这天下间,心怀叵测的人着实太多。如今衣食无忧,却依然不安现状,意图将天下搅乱,真不晓得,他们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
刘辩说出这么一番话,让王榛也是唏嘘不已。
桓灵二帝之时,民不聊生,饿殍遍野,张角兄弟兴起太平道,也是因百姓无粮可吃,无衣可穿,可眼下刘辩统治下的大汉,四海升平,除了南方还有荆州和江东没有归于大汉治下,再无战事,却偏偏有这么一些心怀不轨的人,始终惦念着将天下给搅乱!
刘辩想不明白这些人要做什么,王榛同样想不明白。
“陛下!”二人看着流淌的河水,正想着事情,一个身穿百姓深衣的卫士来到他们身后,抱拳躬身对刘辩说道:“饭食已是备妥,请陛下用餐!”
回头看了那卫士一眼,刘辩朝他摆了摆手,对他说道:“朕不饿,你等且吃着!”
听说刘辩不打算吃饭,卫士一脸迟疑的朝王榛看了过去。
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待到卫士离去,王榛才对刘辩说道:“陛下,今日晚间或许会有一场大战,还是吃些饭食……”
“你可见过黄巾?”王榛话还没有说完,刘辩就突然向她这么问了一句。
被刘辩问的一愣,王榛点了点头说道:“末将当年倒是也曾见过黄巾,只是不晓得陛下因何如此问?”
“朕当年逃离洛阳,也曾引领兵马与黄巾厮杀!”看着小河,刘辩对王榛说道:“当年朕麾下兵马,战力与如今相比,是差了许多!可每逢遇见黄巾,却可以一当百,你可晓得因为何故?”
还是没有明白刘辩说这些的理由,王榛摇了摇头说道:“末将不知!”
“黄巾不过是乌合之众,他们啸聚一处,每每与官军厮杀,总是以人多取胜!”嘴角浮起一抹笑容,刘辩对王榛说道:“而今我等要对付的,是一些甚至不如黄巾的游勇,即便他们来个三五千人,朕麾下这一百卫士也是足以应付!”
刘辩话说的是信心满满,王榛也是没有打断他,更没有表示反对。
与那些头上包裹着青布的汉子厮杀过,王榛也是感觉到,那些人根本没有多少战力。
即便让他们成功伏击,只要卫士们守住第一波进攻,完全可以凭借着少于他们数十倍的人数,向他们起反攻!
之所以敢暴露身份,刘辩恐怕就是看到了这一层!
“朕不吃,只是眼下着实没有胃口!”深深的吸了口气,刘辩的眼睛微微眯了眯,淡淡的说道:“若非我等来到陶家庄,也是不可能遇见这等事,朕更不可能晓得,在洛阳城外,竟是有着这么一拨人,不仅诓骗百姓,而且还啸聚山林,意图颠覆朝廷!”
“如此狼子野心,朕怎容他?”紧紧攥着拳头,话说到后面,刘辩已经是有些咬牙切齿。
王榛依旧没有吭声。
她并不需要说什么,她只要做一件事就可以,那就是当贼人杀来时,守在刘辩身旁,不让刘辩受到哪怕一丁点伤。
早先奉了刘辩命令离开邙山的两名卫士,下了山之后一路策马飞驰。
还没到傍晚,他们就赶到了洛阳城。
进入城内的他们,骑着战马,径直冲向城中军营。
已经许多天没有接到战报的军营是一派宁静,营地中来回走动的将士也不是很多。
看到两名身穿深衣的汉子策马冲向营门,两个守门汉军正要上前拦阻,骑在马背上的一个卫士就高声喊道:“皇宫卫士,让开!”
听到那卫士的喊声,原本想要上前拦阻的两个士兵赶忙让开,目送着两骑快马冲进了军营。
进了军营,两个卫士翻身下马,向离他们不远正一脸愕然望着他们的士兵喊道:“今日值守将军何人?陛下有旨,请将军接旨!”
卫士喊出的话,让那兵士不敢耽搁,连忙朝着将军的营房跑了去。
留守军营的不是别个,正是甘宁。
得知刘辩下了旨意,又听说前来传旨的两个人行色匆匆,甘宁也是不敢耽搁,赶忙离开营房,带着报讯的兵士,朝那两个卫士所在的地方跑去。
眼看着甘宁跑了过来,两名卫士从腰间掏出腰牌向他一亮,其中一个卫士说道:“甘将军,陛下如今在邙山,遭逢邙山贼人,着我二人前来请将军派兵前去清剿!”
“邙山出了贼人?”看到那两个卫士的腰牌,甘宁已是确定了他们的身份,听说刘辩下旨要他兵前去邙山,他愣了一下,向那两个卫士问道:“陛下如何?”
“陛下正与贼人周旋!”其中一个卫士抱拳对甘宁说道:“恳请将军即刻兵,陛下身旁只有不足百人,若是迟了,恐生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