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康等候的时间并没有多长,就从左侧传来了魏王圉的声音:
“燕王所言甚是。秦国暴虐,咄咄逼人,若不给予痛击,其气焰就会更为嚣张。既然我等四国会盟于此,确实应尽快定下联军统帅,乃至纵长,以方便协调各国大军。”
魏王圉此次来到帝丘,可是同信陵君魏无忌一起来的。
虽然内心非常忌惮自己的弟弟,但魏王圉也知道:若论在各国当中的威望,自己的这个王弟可是远超过自己的。
对于姬康的提议,魏王惠与信陵君以及所带的几个大臣商量之后,首先表态支持。
自家人知道自家的事,殿内四国中,魏国当下是压力最大的。
当下蒙武率领的秦军主力,虽已撤离了敖仓,但是三十万的秦军,仍在大河之北,同魏军对峙。如果各国不尽快出兵的话,秦国大军可是有随时南下,灭掉魏国的可能性的。
姬康对着魏王圉和信陵君两人,笑着点头致意了下。
此时,韩王惠与阳城君韩阳等众大臣也商量好了,起身朝其他三位君王拱手道:
“本王也赞同燕王的提议,秦国无道,擅动兵戈,致使天下动荡不安,百姓流离失所。我韩国大军已聚集全国之兵力,愿同各国联合,共伐暴秦。”
韩王惠做为第二个主动表态支持姬康的君王,姬康还未来得及致意,就听到了自己对面传来了楚王完嗤笑的声音:
“韩王好大的口气,聚集全国之军欲伐秦国。本王在这里想问一下,韩国已丢失掉了大半国土,仅剩新郑和南阳之地。你所说的全国军力,能否告诉本王有多少吗?”
楚王完如此戏谑的语气,明显是看不起韩国。
韩王惠的面容一下变成了酱紫色,气得用自己颤抖的右手指着楚王完道:
“楚……楚王,汝……汝欺人……欺人太甚。”
就在这时,在姬康身后的韩非站了出来,大声朝楚王完质问道:
“楚王,你可以耻笑韩王。韩国先丢失了函谷,接着又在伊阙大战中,丧失了其全国精锐,这次更是被秦军占据了成皋、荥阳、野王、上党之地。
但是你楚国面对秦国,又能好到那里去呢?楚怀王时期,秦国占据楚国汉中,更是将楚怀王扣留在秦国为质,致使其病逝于咸阳。
其父楚倾襄王,不但不为其祖父楚怀王报仇,反而迎娶了秦女为后。倒是你口中的一无是处的韩国,会同了齐魏两国,讨伐秦国,并攻破了函谷关,致使秦国向你楚国道歉。
而楚国先丢汉中,接着有被秦国占据了析邑、西陵等几十座城邑,尤其是让秦军攻破了郢都,历代楚国先王的陵寝被掘焚一空,而被迫迁都陈城。原先属于楚国巫郡和黔中郡,也被秦国吞并。
韩国是被秦国占据了诸多之地,但韩国面对强秦,此次仍动员了全国之军,欲雪其耻。而观楚国,国土大半亦沦丧在了秦国之手,请问此次合纵,楚军又动用了多少兵马呢?”
….
韩非是韩王惠的宗亲弟兄,身为韩国公子,却到了燕国为臣。此时能站出来为韩国说话,殿内众人不但理解,而且为之侧目。
除韩王惠外,包括楚王完和春申君黄歇,殿内人人皆在内心感叹:
“韩国王室宗亲内,有如此大才而不用,韩王惠真乃蠢材也。”
韩非说完上述的一番话后,对姬康躬身赔罪道:
“王上,臣刚才冒昧,请王上治罪。”
楚王完面红耳赤地站了起来,用同样颤抖胖胖的手指着韩非道:
“你……你……”
可怜我们的楚王完口拙,居然找不到反驳韩非的词语。
身为四国联盟的东道主,姬康可不愿意让此次合纵之事“黄”了。
见到殿内如此情景,心头很是不快。
姬康眉头紧皱,站了起来,先转身对身后的韩非吩咐道:
“你先退下,事后再治罪于你。”
随即转过身来,朝愤怒的楚王完行礼言道:
“楚王,本王治下不严,在这里先向楚王你赔罪了。”
言罢,双手合拢,对楚王完深深一躬。
看到姬康将责任完全揽在了自己的身上,并且替自己向楚王赔罪。韩非在其身后,顿时泪流满面。
看到名声显赫于天下的燕王康,亲自向自己赔罪道歉,楚王完满腔的怒火顿时消散掉了。燕王康能在众人面前如此做,可是给足了自己的面子了。
再说了,此番争论也是自己先挑起来的。
熊完马上趁势下“坡”,对着姬康拱手回礼道:
“燕王无需如此,本王先前不该耻笑于韩王。”
说着,楚王完则是对着旁边的韩王惠,敷衍地拱了拱手,坐了下去。
韩王惠则是不知如何办了?只得回头狠狠瞪了韩阳,以及自己所带的大臣们一眼。
自己受辱,反而是依靠被自己放逐的公子韩非出手,才得以挽回了面子。
阳城君韩阳和自己所带的大臣们,真是太没用了。
这次合纵攻秦会盟,表面上是因魏、韩两国,面临亡国危机,求救于燕、楚两国,才举办的。而在姬康看来,这却是一次难得削弱秦国实力的大好机会。
对于楚王完如此对待韩王惠,姬康是极度反感的。不管人家实力如何,既然已经表态将动员全国之力,来参与攻秦之事,这就很好么!
至于韩非反驳楚王,这事就做得很好。一则是打击了楚王完的嚣张气焰;二则是为自己下一步安抚韩王惠做了铺垫。
不能因为楚王完这个“搅屎棍”,而坏了此次四国联盟之事。
想到这里,姬康则站起,向韩王惠微微拱手致意后,对殿内众人道:
“秦国自商鞅变法之后,实行耕战之制。经过几代秦王的努力,如今秦国不但称霸西界,更是不断东出,侵吞我关东诸国之地。
几代秦王皆以东出函谷,统一天下为己任。秦昭襄王嬴稷更是对臣下曾言:欲揽天下于怀中。由此可见,秦国之贪婪,以及必欲灭我各国之心。”
….
殿内许多人听后,皆纷纷颔首,包括楚王完和黄歇二人,也点头同意姬康的看法。
姬康面容更加严肃,缓缓说道:
“好不夸张地说,秦国当下已据有我华夏大部分膏腴之地,人口众多,带甲兵士百万,战车数千,亦非我等任何一国所能抗拒。唯有我四国齐心协力,团结一心,才能保我等宗庙不毁,社稷安存。”
这时,在魏王圉的身后,传出一道声音:“燕王所言甚是,无忌赞同。”
众人一看,刚才发声之人,乃是信陵君魏无忌。
看到众人注视的目光,魏无忌站起,朝众人拱手致意。
随后,又朝姬康躬身行礼,表达了自己打断姬康发言的歉意。
姬康面带微笑,也朝信陵君微微拱手,继续言道:
“以本王看来,韩国毗邻秦国,面对暴秦,有今日之成就,实属不易。大家要明白,如果不是韩国这么多年来,奋力阻挡秦国东出,我等之国恐怕早已被秦国所侵吞了。
本王要告诉大家的是,在此之前,各国共计有三次合纵伐秦,韩国皆派兵参加,将士更是死亡无数。在此,本王代表燕国上下,向韩王表达敬意。”
言罢,姬康郑重地向韩王惠,深深地鞠了一躬。
姬康身后的乐间、鞠武,包括韩非等燕国官员,皆站了起来,随同自家君王向韩王惠躬身致敬。
魏王圉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明悟过来,会同身后的信陵君等人,也朝韩王惠躬了一礼。楚王完虽不情愿,但是在春申君的提醒下,无奈也站起身来,对韩王惠躬身致敬。
见燕王康如此维护自己,韩王惠内心则是五感杂陈。
如果不是因为要顾及君王的矜持和尊严,恐怕早已是老泪纵横了。
此时,看到殿内众人,包括楚王完和魏王圉两人,也向自己躬身致敬。因刚才楚王完的嘲讽而产生不快的心情,顿时是烟消云散。
站起身来,韩王惠躬身向殿内众人回了一礼,然后对姬康言道:
“请燕王放心,此番攻秦,我韩国将士必身先士卒,奋力戮敌。凡不顾友军,私下逃脱者,本王定将之斩首示众,株连三族。”
韩王惠之所以说这话,是有来由的。
在以往各国的印象中,不管是合纵,还是连横。在同他国做战的过程中,韩军在战事顺利的话还好说,如果战事不顺,第一个逃离战场和溃散的,往往就是韩军。
姬康点了点头,朝韩王惠道:“本王相信韩王。”
在经历过了一段插曲之后,殿内的气氛顿时变得和睦起来。
姬康在喝了一口水后,接着对魏、楚、韩三国君王言道:
“在我四国会盟之前,各国使者已谈妥了各项事宜,譬如:各国该出多少兵马,分配多少粮草,以及各国再战后的酬赏所得等等。本王在此,就不一一复述了。
….
至于联军统帅,本王在此提议:魏国信陵君信义闻名于天下,精通战略,熟悉兵事,更有在邯郸城下率部大破秦军之经历,最为合适担任联军统帅。”
殿内顿时响起了一阵嘈杂之声,各国君臣又一次低头商量起来。
这个提议可是说在众人意料之中,也在众人的意料之外。
在意料之中,是因为此次各国能坐在一起,发起会盟,合纵攻秦,信陵君在其中起了极大的作用。再加上姬康刚才所说的那些理由,让魏无忌出任联军统帅,各国将领还是能遵命的。
在意料之外,则是这个时代,毕竟是靠国家的实力,军队的强大来说话的。
燕国在四国中,无疑是国力、军力最为强大之国,众多将领之名,皆闻名于天下。让燕国其中的一个大将来担任联军统帅,大家也没有、也不敢有什么别的意见。
韩王惠这次首先站了出来,言道:
“燕王提议让信陵君担任联军统帅,我韩国没有任何异议。”
楚王完在与春申君等人简短地商议之后,也站起来说道:
“让信陵君担任统帅,我楚国也无异议。”
魏王圉看到各国君王,如此“拥护”自己的弟弟信陵君,内心则是更为忌惮。
不过当下来说,信陵君能成为联军统帅,对于魏国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本王在此,感谢燕王、楚王、韩王对魏国的支持。”魏王圉站起致谢。
随之,信陵君也站了起来,没有推辞,躬身向众人作揖道:
“无忌在此,多谢各国君王的信任。”
看到自已的提议通过,姬康又对众人说道:
“本王知道,去年韩、魏两国有旱灾,楚国也有洪涝,粮食很是紧张。如今大战将起,我燕国愿意放开粮食和物资管制,并且以平价提供给各国粮草和物资,以满足联军所需。
另外,据本王所知,我燕军所使用的手火雷,已被秦国研制成功。故此,本王决定,将以此次各国出兵伐秦之数,出售给各国手火雷,具体数额暂定为魏国二十万枚,楚国十五万枚,韩国十五万枚。”
姬康话音刚落,殿内众人皆站了起来。
谁不知道,粮草物资这些战略物资,各国都是禁止出售。,而燕军所使用的手火雷,威力巨大,更是让各国早已“垂涎欲滴”了。
燕国如此,可以说是对于此次四国合纵攻秦,是具有极大的诚意了。
“燕王仁义。”魏王圉、楚王完、韩王惠皆又站起,对姬康躬身道。
姬康再给三位君王回礼之后,又道:
“此次伐秦,事关我四国利益,更是攸关到我各国生死。当下,秦国大军主力以函谷为中心,分为南北两处,分别为蒙武的南路大军和北部的王龁之军。
秦军这两处大军,一南一北,宛如一把铁钳的两个钳头,开合自如,相得益彰。
为减轻我四国联军压力,配合我联军主力在南部同秦军的决战,我燕军则会在近期,率先对位于河东和上党之地的王龁之军,展开攻击,以牵制王龁之军,使其不能南下增援。”
要说刚才燕国愿出售粮食物资,乃至手火雷,帮助联军是具有极大诚意的话。而燕国将率先对秦军发起攻击,则完全可以说算是“为公天下”了。
殿内众人全部站起,齐声道:“燕王深明大义,吾等佩服。”
燕王康九年,二月二日。
在达成了四国合纵攻秦的盟约之后,燕王康、魏王圉、楚王完、韩王惠四国君王又一起,来到了帝丘城城外的祭坛所在,对天祷告,誓血为盟。
这次合纵攻秦,燕国兵分三路,共计出动大军四十五万,魏国二十万,楚国十五万,韩国十五五。四国联军总计军力,达到九十五万之多。
秦国,即将迎来第四次关东诸国的联合攻伐,也是关东诸国伐秦军力规模最大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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