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醒一脸焦急模样,手中已暗暗捏着一根寒玉金针。望着那满脸绯红,双眼紧闭地楚南霜,并没有急于出手。墨野并不知晓顾醒与这两人关系,权当做好人好事,将楚南霜揽入怀中,将一枚解毒丹药喂了下去。
顾醒本欲出手阻止,最终还是笑着摇了摇头。墨野眼角余光一抬,瞧见顾醒这般作态,不免有些诧异,“孤小子,你这是作甚?还不过来帮忙?”
顾醒笑着摆了摆手,“那大姑娘穿的如此稀薄,还是您担着,我去瞧瞧那一位佳人,若是再晚一步,恐怕就一命呜呼了。”
墨野不知顾醒言中所指,也不知顾醒对他的背景了解多少。此间救人要紧,便也没多深思,将全部注意力放在了怀中的楚南霜身上。
许是那丹药确有奇效,不出一炷香地功夫,楚南霜面颊红潮已有消退迹象,本是紧闭的双眼,也开始缓慢眨动起来。只是双臂依旧无力垂下,那软如无骨地身子,还是那般柔弱。
而顾醒此时这已在思烟一双小腿内裸上五寸处扎下两针,正抱着手观望着。觉着身后有人望来,便头也不回地说道:“前辈放心,我医术高超,定能将这姑娘救回来。”
墨野此时已觉察有异,只是心中所想,嘴上却说道:“那就拜托孤兄弟了。”一念而起,双手不自觉地将怀中女子两处要穴按住,以做好不时之需。
若怀中女子暴起伤人,自己也能有所应对。刚才从顾醒话语间听出了弦外之音,虽未言明,但暗藏的意思在明显不过,“这两人我不熟,前辈你小心。”
顾醒却不曾知晓,自己简单一句便将心思暴露,还傻愣愣地望着思烟,准备给她一个“大大地惊喜。”想到这里,顾醒悄悄伸手去拉思烟胸前地束带,虽说动作极其轻柔,但还是惊动了那中毒已深之人。
那两针扎下,穴道处有污血流出,只是黑暗中不易察觉。而顾醒此时注意力全在捉弄思烟上,想到此前两人一路疾奔而来,要将他抽筋拔骨,顾醒便是气不打一处来。
但此时思烟已是奄奄一息,万万没有趁人之危的道理,至少现在顾醒觉着,已是胜券在握,也没有这个必要。思烟幽幽醒转,却不露声色。
黑暗中只有四人或粗或细,或急或缓的气息声,给这处密室凭添了几分诡异。
那思烟被两针扎下,便觉着恢复些力气,只是脑袋里依旧晕乎乎地,天旋地转。待余光瞥见眼前人是那孤姓小子,便已是暗松了口气。
虽说一路追来双方多有言语摩擦,但却还未到那不死不休地地步。只是眼前人的那只手,朝着自己伸来,不知意欲何为。
思烟佯装昏迷不醒,但垂在地上地手已缓缓握成拳头。顾醒此时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思烟胸前束带,并未察觉危险正在一步步逼近。
就再准备伸手拉扯的当口,那本是昏迷不醒的思烟,用尽刚恢复不多的力气,一拳砸在顾醒眼眶上,打的顾醒仰头摔倒,头还重重磕在了地上。
本欲恶作剧地顾醒,不料眼前人发然发难,还来了这么一手,便捂着自己肿胀地眼眶,恶狠狠地说道:“就知道你这老太婆,没安好心。我可是在救你,你难道不知?”
墨野闻听这边有了声响,反手点中怀中女子昏睡穴,将已恢复大半体力的楚南霜轻轻放下,才起身信步走来。瞧着那半蹲在地,极其狼狈地顾醒问道:“现在可以说说,怎么回事了吧?”
顾醒捂住眼眶站了起来,指着那满脸哀怨的思烟,啐了一口,才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两人乃是那忆楚细作,还想对我用强!”说完便躲到墨野身后,偷偷露出半个脑袋,对着思烟扮了个鬼脸。
这一下可好,形势再次逆转,本欲起身而逃的佳人,一阵抽搐后便嘤嘤嘤地哭了起来,哭的是一个梨花带雨,花枝乱颤。
可奈何,这两人皆是榆木疙瘩,根本不吃这一套,那墨野听闻顾醒所言,便厉色喝问道:“尔等当真是那忆楚派来的细作?”
顾醒生怕墨野不信,便将自己在龙首郡地遭遇一五一十,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其中还专门夸大了眼前思烟为了垂涎自己童子之身如何不折手段,自己又是怎样凭借聪明才智逃出生天。
墨野心中暗自盘算,便是一阵苦笑。若说这小子鬼精,在孤啸山庄便也见识了,若说话里几分真,恐怕也不能全信。但此事关乎国体,却不是他一个江湖人能够盖棺定论的。
饶是他如何对江湖事漠不关心,但若是关乎后唐兴衰命脉,换做谁也不能等闲视之。江湖事自有江湖了,但身为后唐人,却不能容忍外邦染指分毫。
也许人活一世,注定碌碌无为,但身逢乱世,明哲保身,却是不得已为之。但当山河破碎,民不聊生,那一介匹夫,便不能坐视不管。
当初叛出孤啸山庄,便也是这个道理。只是一味醉心权势,又怎能让天下安?如今的明月楼,恐怕也不太平吧……墨野转圜思量半晌后,才吐出数字,“先带回去,等候楼主发落。”
顾醒闻言如斗胜的雄鸡,昂首挺胸跨步而出,围着那嘤嘤哭泣地佳人一通冷嘲热讽,还不忘将插在那小腿上的金针给收了回来。虽说心中愤恨难消,但却有那一饭的交情,便摸出一枚丹药递了过去。
思烟本是掩面哭泣,泪眼婆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厉色。顾醒来不及缩回手,便被那蛇蝎美人一口咬了上去。思烟得了便宜也不卖乖,反而将那丹药仰头服下,擦拭掉那虚伪地泪水,开始抿嘴笑了起来。
前后反差之大,饶是见过千人万面地墨野,也顿觉头大如斗。对顾醒添油加醋地言语,不禁又信了几分。
待墨野抱起楚南霜往洞外走去时,顾醒也屁颠屁颠地跟了上来。那刚才狠咬他的思烟,则杵着一根枯木,艰难地往外挪动着。
墨野不知是心存善念还是有意挤兑顾醒,抬了抬下巴示意去帮下那忆楚细作。顾醒满脸不情愿,但碍于此时光景,不愿继续耽搁,便扭扭捏捏地走了过去,一把将那思烟拦腰抱起。
思烟没有料到,这个子不大力气不小地小子,为何如此直接?嗅着那喘着地男子气息,思烟便有意无意地往顾醒胸前贴去。
顾醒则是闻着那扑面“花香”,一脸嫌弃。嘴中呢喃道:“老巫婆,莫要太过分了。”那思烟被人抱着,哪会停手,便双手环于顾醒脖颈,娇笑道:“哪样才算不过分啊?”说完便一口亲了上去。
顾醒见那来者不善,便侧脸躲过,本想将这女子一把丢出去,奈何自己被人抱了个结结实实,实在脱不开手。墨野抱着昏迷不醒地楚南霜,回头嗔怪道:“走快些,别在后面打情骂俏。”
顾醒闻言已是满脸通红,眼中有缕缕火光迸现。而那“一吻定情”地女子,则是掩面娇笑,仿佛占了天大的便宜。虽说顾醒才十四岁出头,可毕竟心思成熟,对着男女之事怎会不知。
只是念着那小戚儿,不愿沾惹太多红尘因果,不然这般投怀送抱,且有推辞地道理?管她是忆楚还是后周的细作,先行拿下再说。
心思流转,脸上神情却逐渐变得有些猥琐起来,低着头闭着眼,猛地一嗅,“哇,又是一口芬芳啊。”墨野此时已是无可奈何,只能加快脚程,想趁着天亮前,赶回都城明月楼总坛。
待四人走出密洞,那本应死的不能再死的佝偻侏儒,此时却如凭空消失了一般,只余下一滩血水。墨野眉头紧锁,心知此处不是久待之地,便回头招呼顾醒一声,两人抱起两人,疾步往幽径外奔去。
而那本应死透地妖人,不知何时出现在密洞深处,只是此时已然失血过多,本是焦黄地面容显得有些苍白。只听见他声嘶力竭地吼道:“今日此仇,定让尔等数倍奉还。”
说完便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显得极其痛苦。这妖人本与那白蟒乃是共生关系,白蟒已然殒命,为何这妖人还能活下来,这已然是个奇迹。
而后又遭受重创,不知是激发了什么潜力或是邪功,居然让他瞒天过海,为后来种下了不可避免地危机。墨野只觉有异,却并未将这妖人放在心上,已是七阶中品境地大宗师,怎会惧怕这种不入流地妖人?
他现在只关心身后地顾醒,只是那小子并不知道,他体内那白蟒之血,已快压制不住了。那老猴给他喂下的干树叶,本就只能缓一时之急,若是不能全部炼化,那便有爆体的危险。
墨野一念及此,心中猛地一沉,不免又扭头催促了几句。顾醒应了声,忽觉胸口一热,有一口鲜血自下而上,直冲脑门,顿觉一阵头晕目眩。
那怀中佳人本在痴笑,忽觉一阵踉跄,便暗中渡内劲于顾醒脖颈,让他稳住身形。而墨野瞧见顾醒如此,便也放慢了脚步,摸出一枚丹药给他服下,并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顾醒脸色大变,未等墨野说完,便开始狂奔起来。至于墨野说了什么,无从得知,只是这话对顾醒来说,可能比生死更加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