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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九章 杂家不依(1 / 1)

零陵依旧未有收敛,咄咄逼人,“老先生,何必故作姿态。事已至此,不妨坦诚相见,或许还能打消顾少主的成见也说不定。”

说完朝顾醒丢了个眼色,手也慢慢放在腰悬佩刀上,将刀头下意识往下压了压。

零陵不是没有见过第五疾的手段,端阳节在霞雀道的大开杀戒,后来四圣牌坊外的“雨中独舞”,还有“人间是非”别院中的出手狠辣,都让人记忆犹新。

但纵然知晓对方会暴起杀人,但却还要出言相讥,此举只为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

那便是,试探对方真实的目的。

零陵与顾醒不同,但怀疑是相同的。这名为第五疾的老者,每次出现的时机太过凑巧,一次可以为巧合,但每一次就不能视为巧合,只能说是刻意为之。

如今洛阳城中风云变色,她身在天狱司,首先要肩负起平衡后唐庙堂和江湖的重任。再者,明月楼主纳兰当下动作频频,也需要她暗中配合。

乱世棋局,不过都只是棋子罢了。

零陵想的很简单,明哲保身,当然能这般安稳下去自然最好。那自然不能卷入权力争斗的洪流中,但往往事与愿违。

所以,她要夺取先机,现在守在顾醒身边,便是先机。

各方势力明暗相争,都围绕着顾醒一人,那只有一个解释,此人身上有天大的秘密,引得群雄共逐鹿。

昨夜在那处“人间是非”别院内偶得一物,此时已被她贴身收藏,并未交予明月楼主,这便是为自己留的后手。

这些时日,过往的片段偶有浮现,若隐若现的过往逐渐成了梦魇,若是难逃此劫,那寻求真相的路将彻底断绝,向死无生。

顾醒虽有相同想法,但更多抱有期待,这就是他与零陵不同之处。当一个人太渴望达成所愿,便会迷失本心。

恰如,当下的顾醒。

顾醒耳中充斥着零陵的话语,他不愿在此撕破脸皮,若真相正如所想,那便是九死一生。若不是那样,与第五疾生出嫌隙,复仇之路又会少了一臂之力。

顾醒犹豫着站起身,朝零陵看了一眼,那白皙面容依旧如往常清冷,并未有太多表情。顾醒慢慢双手握拳,下定决心抬头望向第五疾,言语中少了一些忐忑,多了几分坚决,“第五叔父,还望坦诚相见。”

第五疾并未因顾醒被零陵“蛊惑”而恼怒,反倒有些释然,并回应顾醒的目光,抓起酒壶倒了一杯,递了过去。

顾醒犹豫是否接下,林匠辛和贾鸿道两人亦是正襟危坐,如临大敌。若是顾醒未接这杯酒,那接下来便是一场血雨腥风。

他们必须做好准备,因为那一双双鹰视狼顾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第五疾也在等,等顾醒的决定,相信,或是彻底决裂。若是相信,自然皆大欢喜。若是彻底决裂……

那自己这些年来的苦心孤诣,都将付诸东流。这是第五疾不愿看到了,人上了年岁,往往会放下很多事。但若是依旧执着,那这件事必然是长在心底,落地生根。

顾醒心中亦是激荡难平,额头已有豆大汗珠渗出,滴在矮桌上。

本是喧嚣杂乱的内堂中,此时已是鸦雀无声,唯有像店小二的掌柜,还在忙活个不停,对将要发生的一切,置若罔闻。

也许这便是他的生存之道,活着,比什么都重要。顾醒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喉结动了动,慢慢松开紧紧拽成拳头的双手,看来已经做出了决定。

第五疾端着酒杯的手,依旧平稳,那杯中酒没有一滴洒出,当顾醒迅速伸出手接下酒杯,拿到唇边仰头喝下时,那周围的酒客又开始若无其事地喧闹起来,比刚才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像小二多一些的年轻人恰好给邻桌端上了一盘酱牛肉,察言观色如他,立刻闪身来到顾醒等人跟前,放下两壶酒,又顺手拿起已经喝光的空酒壶,口中说着“吃好喝好”,没有片刻停留,又游走在其他矮桌酒客间。

这年轻人恰好出现缓解了众人剑拔弩张的情绪,顾醒顺势拿起一壶酒倒了一杯,对第五疾说道:“第五叔父,您现在可以说了吧?”语气相较刚才,缓和了许多。

第五疾阴郁的脸上绽放出一抹光彩,如在疾风骤雨的黑夜中点燃烛火,虽是万般勉强,却是那么不易。

顾醒也笑了,一笑泯恩仇。

第五疾接过酒杯,仰头一饮而尽,示意顾醒坐下。零陵眼中闪过一抹犹豫,却又消失不见。当她抬头时,目光与那店小二年轻人相遇,前者依旧冷若冰霜,后者则是满面春风。

“或许是自己想多了,这店小二不过是一名普通人。”零陵如是想。

第五疾待顾醒坐下后,才继续用那独特的沙哑嗓音说道:“来此不为别的,只为试探此时洛阳城中各方势力的耐心。”

此言一出,四人愕然。顾醒脱口而出,“就这么简单?”

第五疾抬手一招,年轻人立马屁颠屁颠跑了过来,一脸谄媚道:“客官有何吩咐?”

“再来三壶酒,一斤酱牛肉一半装盘一半和两屉馒头一起打包,去吧,要快。”店小二一声吆喝,“得嘞”,立马向后厨奔去。

第五疾这才凑到顾醒近前,用手沾了沾杯中酒,在桌上写下了两个字,“快跑。”

第五疾收回手后立即起身往门外奔去,顾醒等人哪敢怠慢,也起身快步冲出门去。这一幕发生的格外突然,让周遭酒客始料未及。

待几人鱼贯而出,那大门应声而闭,只听门内响起喊杀声、叫骂声和哭嚎声,钻入众人耳中,久久未绝。

第五疾并未走远,只是站在坊市狭道口,垫着脚往那房舍望去。不知从何处摸出一壶酒,往嘴了灌了几口,又用衣袖擦了擦嘴角的酒渍。

众人不知何故,只能耐着性子等待。

当那扇椭圆房门打开时,刚才那一脸谄媚的店小二信步而出,手上领着一个包袱,滴着鲜血。他依旧一脸人畜无害的模样,只是有些自嘲地问道:“老头,你咋瞧出来的?”

第五疾轻蔑一笑,“此处坊市乃是我暗中扶持的势力,待我进门的时候,你便已经暴露了。只是我不明白,你是如何做到在我手下包围中,依旧游刃有余,从容不迫的。”

年轻人将包袱往前一抛,里面是一颗瞪大了眼睛的人头,滚到众人跟前。第五疾蹲下身抬手慢慢合上了那人的眼睛,并无任何异样,只是起身后,向前走了一步,气息暴涨。

年轻人已然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漫不经心。只是歪着头饶有兴致地盯着顾醒,却不再看向零陵一眼。顾醒本盯的有些烦躁,不觉回瞪回去,还比划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其实,直到几人出门前,除了第五疾,众人对这年轻人都无甚恶感,顾醒甚至生出亲近之感,皆因有种同为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的感慨。但此时,这年轻人盯着顾醒不肯挪眼,逐渐咧嘴笑了起来,笑声越发放肆,肆无忌惮。仿佛顾醒是一道美味佳肴,秀色可餐。

零陵再无插科打诨的兴致,只是煞有其事地盯着顾醒上下打量一番后,便退到一边,靠着坊市边缘的土墙墙根坐下,顺手掸了掸身上的灰尘。

第五疾似已忍耐到了极限,脚下发力俯冲向年轻人,抽出腰间软剑,作势要将年轻人一举击杀。

那年轻人笑声逐渐失控,变得歇斯底里起来,本来正常的音调,也开始逐渐扭曲。

第五疾软剑如出手蛟龙,已逼近那白面年轻人的眉心,年轻人并未收敛笑意,抬手伸出食指和中指,夹住那气势汹汹如蛟龙排浪而来的软剑。

白面年轻人双指一折,软剑“啪”的一声断成两截,第五疾恼羞成怒,便作势要砍。

可那年轻人如鱼在水中,身体滑溜,绕到第五疾身侧,用双指夹住的短剑剑尖扎向第五疾的腰眼。林匠辛和贾鸿道并无相帮之意,顾醒面沉如水,亦未出手。

第五疾握剑反手挡下,顺势朝着白面年轻人胯下一踢。这手段固然卑劣了些,但此时对战强敌,却是不能强装高手风范了。

那白面年轻人虽说岁数不大,但武功鬼魅异常,内劲更是不弱。此时对上第五疾,看似旗鼓相当,却隐隐站了上风。

怎料这“断子绝孙”脚踹在那白面年轻人胯下,那年轻人却是掩面娇羞一笑,随即往后退了三步,方才稳住身形。

翘起兰花指,指着第五疾道:“老东西,这般不开眼?下这么重的脚,若是把杂家踢坏了,你可赔不起。”说完还还朝顾醒抛了个眉眼,把顾醒吓得一个激灵。

感情这白面年轻人是一个太监啊!

零陵掩嘴轻笑,笑得有些岔了气,“没想到你‘人缘’这么好,哈哈哈哈哈哈。”

顾醒一脸无奈道:“这哪跟哪啊。”

林匠辛和贾鸿道嗅到了一丝不对劲,连忙跃至顾醒身侧,将其护在其中,左右环顾,似乎有危险正在靠近。

第五疾闻言啐了口唾沫,讥讽道:“把都没了,哪什么逞威风?”

那白面年轻人并未恼怒,只是指着顾醒说:“这个小家伙,我要带走,你们让还是不让?”

第五疾闻言大笑不止,竟是笑出了眼泪,“年轻人,你莫不是在说笑话?”

话语未落地,贾鸿道和林匠辛便默契往前跨了一步,此时若还不一致对外,恐怕谁都走不出走条坊市狭道。日头已然渐落,夕阳余晖洒在房舍瓦沿,点缀出片片金灿。

一点余晖映照在白面年轻人面容上,那张比女子还要俊俏的面容逐渐扭曲,却仍是挑不出一点瑕疵,只听他尖着嗓子唱道:“台上人走过不见旧颜色,台下人唱着心碎离别曲。”

顾醒听着有些似曾相识,却想不起来在哪听过。或许是前世记忆太过久远,有些片段已然模糊不见。

唱完那白面年轻人一声长叹,“这缕余晖尽时,便是尔等死期。当然,不包括你哟。”说完还掩面娇笑了几声,只是那声音却不那么悦耳,反倒有些渗人。

这话语里的前半句,说的咬牙切齿,恨不得将眼前几人生吞活剥。后半句呢,指着顾醒,一脸谄媚,看着竟有些瘆得慌。

这人若是走背字,喝凉水都得塞牙缝。这不,被太监看上了,还是狗皮膏药那种,黏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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