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大夫自知失言,也不再继续问下去。只是催促着年轻仆从快快带路,免得误了时辰。
两人跟着年轻仆从又走了一会,来到前院时已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模样。县尉府一扫往昔的阴霾,竟是处处张灯结彩,看来这事已板上钉钉了。
未等顾醒等人走到近前,浓妆艳抹的涵姨已在门口翘首以盼,一副本家主事人的模样。瞧见顾醒走来,连忙快步走上前招呼道:“你去哪里了,让老娘一阵好找。”
话音未落,顾醒已是尬笑出声,涵姨这才反应过来,也赔笑了两声,一把揪住顾醒耳朵,拉到近前低声说道:“你一晚上都跑哪里去了,现在才冒头,可把老娘忙坏了,是不是嫉妒我家公子娶了个好媳妇啊?”
顾醒被涵姨扯的生疼,连忙求饶道:“涵姨,您行行好,放过我,我现在心里还膈应着呢。”
涵姨这才松开顾醒,一脸怒意地望向年轻仆从,“咋滴,你嘴没把门,啥都说了?”
年轻仆从迫于涵姨的威慑,只能点头,却躲到了顾醒身后,一副担心被打的模样。而还在大堂张罗的县尉大人,此时也走了出来,立于门前朗声说道:“今日我府上双喜临门,小女身体好转,我也觅得良婿,实在可喜可贺。今日诸位暂且放下手中之事,都来参加喜宴,共贺。”
还在忙着布置的仆从们闻言,立即放下手中的活计,拍手欢呼。可涵姨却板着脸说道:“赶紧布置,要是误了吉时,为尔等是问。”
那一众刚面露喜色的仆从马上状若霜打的茄子,又开始忙活起手里的活计。却不自觉加快了几分,似乎想要将这些快快做完,来好好感受这喜庆的气氛。
县尉大人面色依旧带着笑意,却是有些责怪地望了涵姨一眼,随即朝着众人一招手,示意入堂随礼。
顾醒并未立即入堂,而是扭头望向门外。此时县尉府内已是满目红妆,门外马车嘶鸣声此起彼伏,一箱箱披红挂彩的木箱被两人一组抬进县尉府,整齐地摆放在大堂外两侧,又增添了几分喜气。
门外车马络绎不绝,还有城中来道贺的百姓接踵而至,负责接待的仆从已经忙的不亦乐乎。顾醒信步走出门去,马车已挤满这条并不宽敞的巷道,每个人都是喜气洋洋的模样。
顾醒虽与他们不熟,但这些百姓都投来了和善的目光,只因他是从这县尉府中走出来的。当顾醒驻足眺望,目之所及处已挂满了喜庆的红色丝带,正随着风向着来往之人招着手,诉说着今日最大的快乐。
顾醒正要转身走回院中,远远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顾小子,忙着呢?”
未等顾醒回身,就被人一把搬过抱住,拍了拍后背,附耳小声说道:“我与冥尊他们一道前来,你见我等颜色行事。”顾醒轻轻点头,那来人放开顾醒,随即笑着问道:“今日可是你小子迎亲,那老夫可得多喝两杯啊。”
顾醒环视了周围人的目光,指着自己的衣衫打趣道:“您老说笑了,是浮生入赘,我是‘御郎’,帮忙招呼的。”
来人正是老黄头,听闻顾醒言语,不觉有些诧异道:“咋地,一天不到,就给你撤了,还是那县尉小姐生得花容月貌,让陈浮生那小子也挪不开眼?你放心,我去找县尉理论理论。”
“哎哟,我说这是谁呢,这不是黄老前辈吗?咋滴不在客栈呆着,跑这里来讨杯喜酒喝?”这尖酸刻薄的话语,自然只有涵姨能说出来。顾醒一拍脑门,这两人凑到一起,一个头两个大。
未等老黄头继续言语,同样身穿大红喜袍的易南星也大步走了出来,一把揽过老黄头,笑着说道:“今日大喜事,不说那些膈应话,走走走,浮生还等着诸位呢。”说着就将老黄头往院里拽。
老黄头身后站着三名白衣人,其中一人浑身颤抖,不知是何原因。顾醒瞧着此人异样,不觉凑到老黄头身边悄声问道:“这三人是?”
老黄头似乎不愿点破,只是打了个哈哈,“这三人是陪着老夫来送礼的,一会你就知道了。”而一旁的易南星又开始催促起来,似乎有些急不可待。
顾醒只能作罢,待老黄头领着三人走了进去,才发现其中一人背着给他打了个手势,顾醒随即会心一笑。涵姨没有随行而是凑了上来,小声说道:“家主让我跟告诉你,一会将有大事发生,让你小心为上。”
顾醒点点头,没有继续言语,而是再次望向院外,看向这难得的喜庆。
此时院中已被一桌桌酒席占满,原本还有些宽敞的前院,摆了约莫二十来桌,已被来贺喜的街坊百姓坐的满满当当。顾醒从其间穿过,闻听他们言语,“校尉小姐好福气啊,据说是一位德才兼备的少年侠士,还精通医术,嫁给他也算是好归宿。”
“谁说不是呢?县尉大人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可不知道,之前小姐生病的时候,把县尉大人急得差点背过气去。”
“可不能胡说,今日求个吉利,求个吉利。”
“就是就是,不过现在一切都好起来了,也算是没有辜负县尉大人一番殷切希望。如此紧锣密鼓,看来是为了冲从晦气啊。”
“悄悄告诉你,这县尉大人的乘龙快婿还懂玄黄之术,据说就是他定的吉日,县尉小姐也芳心暗许,便就这么定了。”
“得亏了县尉夫人,早早张罗准备好了这一切,不然恐怕就没这么热闹咯。”
顾醒听着这几人的闲谈话语,扯了扯嘴角,没来由地笑了笑,快步向正堂走去。看来这陈浮生,还未露面,就已深得这些街坊百姓的喜爱。若是真成了好事……
未等顾醒接着陷下去,就被人一把扯进了正堂,此时已是高朋满座,县尉大人正忙的不亦乐乎。而今日的正主陈浮生,正背对着顾醒,与那些人攀谈着。
扯住顾醒衣袖的,自然是那好事之人老黄头,此时他正抓着一条鸡腿,大口大口地啃着,全然不顾形象。而他食桌后的三人,却是巍然不动。
老黄头顺带着在顾醒衣衫上擦了把手,这才贱笑着说道:“你小子没上道是应该的,你与陈浮生那小子,确实是没得比啊。”
“此话怎讲?”顾醒闻言有些不悦地说道。
老黄头也不搭腔,遥指正在跟来宾客套的陈浮生,“你自己看咯。”
待到陈浮生转身而来,顾醒自觉自惭形秽,自叹不如。一路相伴而来,竟是不知此子有龙吟之相,一头暗红色长发如瀑布流觞倾泻而下,竟是比女子长发更甚一筹。未绾未系随意披散在身后,光滑顺垂如同上好的丝缎。秀气似女子般的叶眉之下是一双勾魂摄魄的深紫色瑰丽眼眸,眼角微微上挑,更增添撩人风情。朱唇轻抿,似笑非笑.肌肤白皙胜雪,似微微散发着病态的银光。
当顾醒与之目光对视,竟是一时间恍了神,忘了开口。老黄头不知何时又端起一只酒盅,灌了口酒,挤眉弄眼地说道:“是吧,竟是比女子还美上三分,可惜是个男儿身。”
顾醒下意识地应了声,对面的陈浮生已经走了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递过一只酒盅,“顾兄,与我同饮一杯如何?”
闻听熟悉的嗓音,顾醒这才回过神来,只是还沉浸在陈浮生的“美貌”中,无法自拔而已。一杯浓酒下肚,冲淡了几分清晨的香茶,顾醒轻笑着说道:“恭喜陈兄,迎娶美娇娘。”
这一句虽是调侃,却是试探,想看陈浮生有没有给他交底的意思。
可那以真面目示人的陈浮生,却是再次将顾醒酒盅斟满,朗声笑道:“来来来,再饮一杯,随我同去准备。”顾醒也不推辞,拂袖仰头饮尽杯中酒,老黄头在身后啧啧说道:“若非早知道你俩认识,否则还真当你们有那龙阳之好了。”
陈浮生却是不恼,笑着打趣道:“若是有幸能与顾兄相伴到老,岂非也是一桩幸事?”
顾醒连忙摆手,“陈兄说笑了,今日还是莫言这等茶余饭后的谈资,免得落人口实。”说着还不自觉地朝着老黄头瞄了一眼。老黄头自然不甘心,一把扯过顾醒衣领,有些没好气地说道:“你小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哦,是吗?那今日我得好好体会下,这所谓的福气了。”说完也不再理会老黄头的呲牙咧嘴,笑着拉起陈浮生就往堂外走去。
涵姨瞧见立即跟上,在顾醒身旁轻声说道:“老头带来的人,有问题。”
“涵姨宽心,其中两人是墨野和罗休,另外一人没有武功傍身,想来也掀不起什么风浪。”顾醒抬手宽慰道,却被陈浮生一把握住,“还是小心为上,我只是嗅到他们衣袖中有一个奇怪的气息,所以有些担心。”
“你不会真要与那县尉小姐成亲吧?”顾醒终于问出了一进门就想问的话。
可陈浮生却是展颜一笑,“要不,你猜猜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