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有一段时间,坐在对面的这个老人,是我最尊敬的人之一,在我心目中的地位,仅次于生养我的父母。在他的谆谆教导和严厉监督下,我的身体状况不但得到了大幅度的好转,而且还有了敏捷的身手。更重要的是,他还教给我一个道理:人活着,一定要有个目标,没有目标的人,和行尸走肉没有任何区别。
我也好多次问过老头:
“师傅,你的目标是什么?”
他都只是笑而不答,看到现在他出现在这里,我好像隐约的已经明白了他的心中有什么样的一个目标了!
高中毕业,我如愿进入到大学的校园,高中三年中,我从羸弱的萝卜头,变成了任何人都不敢小觑的高手。和老人就分手了,自始至终,我甚至连他真正的名字都不知道。问过很多次,他都说:就叫我师傅吧,无门无派,无所作为的一个人!
在师傅的言语中,我听出了无限的孤独和落寞。
无门无派?无所作为?
这怎么可能!
至少在我眼中,师傅本领高强,而且无论做什么,仿佛都有一种强大的信念在支撑着他。对他的崇拜,甚至已经到了脑残粉的程度,总之,只要他想完成的事情,就没有做不成的。
上大学之后,再也没有看到过他。他甚至没有给我留下任何联系方式就消失在茫茫人海,很多时候,我觉得师傅是神仙。老天爷都不忍心看到我羸弱的身体了,所以才特意将师傅派来帮助我的。师傅离开的时候给我留下了一张纸条,上面只是写着:
“有缘自会相见!”
地地道道神仙的口吻,这就让我更加坚定了天底下真的有神仙的这个念头了。然而,缘是什么?就是今天么?
看着比昔日分手时候更加衰老的面容,我站在房间入口的地方,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啦,萝卜头,难道师傅已经老到你认不出来的程度了么?”
“师傅,真的是你,可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呢?”
终于,师傅笑呵呵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样子非常艰难,我这才注意到,在他的身边放着一副拐杖。
“师傅,你的腿……”
架着双拐,师傅从桌子后面走出来,他的一根裤管空空荡荡的垂下去,只有一只脚支撑着地面。
“没了,一场车祸中失去的。不过也因为那场车祸,改变了我的生活!”
改变?
师傅是个很固执的人,没有什么能够改变他的。可是现实的残酷会让任何人都不得不低头。每个人在社会的面前都太渺小了。一场车祸丧失了一条腿,从武林高手变成了一个残疾,想想都让人感到惋惜。也许这个改变是师傅不得已的吧!
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他,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没想到师傅呵呵一笑,接着说道:
“我很喜欢这种改变,因为他让我看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疑惑的看着他,苍老的脸庞上沟壑纵横,不过眼神非常认真,甚至从他绽放这光芒的眼神中,我还能看到一丝毫不掩饰的兴奋。
“另外一个世界?那是什么?”
“鬼魅的世界!”
双拐敲击在地面上发出十分清脆的咔嚓咔嚓的响声,我被师傅的话彻底惊呆了。鬼魅的世界?怎么看?像我一样拥有了阴阳眼么?
只是我获得了阴阳眼,只是被阴阳伞认可就做到了,可是师傅却为此付出了一条腿。这代价是不是有些太高了?
在我心中,阴阳眼这东西说出去好像挺拉风的,可是除了对阴阳先生之外的其他人,还真没什么用处。
“鬼魅的世界比人类世界更精彩,甚至我能够发现我居然可以和鬼魅进行交谈,了解他们的生活。我也知道都说人怕鬼,其实鬼更怕人,更知道那些孤魂野鬼,竟然每天都生活在痛苦中……”
这些道理我都懂,马刚豪是我哥们,鬼魅那点儿事儿在我和马刚豪刚刚认识的时候他就给我科普过了。而且,蕾蕾作为鬼魅两年多一直陪伴着我,也无时无刻不是承受在难挨的痛苦中,让我现在想想都感同身受。
“所以,我立志要自己建立一个鬼魅的世界,一个不同的鬼魅世界!”
师傅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中回荡,回声不断的传入我的耳朵,经久不息。我被他的疯狂吓到了,吃惊的张大了嘴巴,傻傻的看着他。就像当初他说收我做徒弟,能够让我的身体强壮起来一样。
“怎么样,萝卜头,被师傅我的计划吓到了吧!”
我茫然的点点头。
疯狂!
这个念头实在是太疯狂了!
相比师傅的这个想法,当初老三会为了鬼魅和同行打架的事儿,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嘛!
“人活着,一定要有目标!我就为了这个目标奋斗着,呵呵,仅仅几年的时间啊,这事情就有了眉目了。就连雨城大学的教授,都参与进来,而且,比我还要疯狂!”
大学教授,恐怕指的就是南教授那个大秃瓢了,我和老三差点儿就死在他的手上。
拄着双拐的师傅此刻仿佛为自己取得的成就十分骄傲,腰板挺的笔直的。
“可不要小瞧师傅我的人脉啊,哈哈,很多人看到师傅,都会给几分面子的。在几名颇有名望的阴阳先生和道家朋友的帮助下,事情进展的很顺利。走,和我一起去看看师傅的成果!”
说完,咔嗒咔嗒双拐和地面接触的声音,向后面走去。
我已经彻底听傻眼了,执着的人疯狂起来很可怕,我现在算是深深的明白这个道理了。
连忙快步上前搀扶住他的胳膊,此刻,我已经忘记了他是导致这几年雨城大学发生灵异事件的罪魁祸首。现在的他,就是那个我曾经十分尊重的师傅,一个变成了残疾的老人!
他也觉得很自然,在我的搀扶下稳稳的前行。
灯光斜斜的从前方照过来,将我们师徒两个的身影拉出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