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东方宇两世为人的经验,自古西关多贱民,而仗义每多屠狗辈。此刻东方宇等已在西城的一处虽然不大,但还算干净的客栈安顿下来。
南宫宙伺候着六个姑奶奶进了房间休息,四人这才出了客栈,在街上找了一家热络的小酒馆。伙计一路道着谦,好不容易才把四人安置到一张桌子上,这时店中已彻底客满。
虽然刚才一路上都问不出宋老太太的遭遇,但东方宇知道,像如此有名望的人突然搬家,无论是遇到什么样的仇家,也不可能将秘密完全保住。毕竟,人不是畜牲,总有感念她老人家恩德的人存在,要了解宋老太太的新住处绝对不会太难。
不过,现在可不是时候,人们都没喝高呢。
在众人眼红的目光中,东方宇这桌子连上四道荤菜,还有一大摞葱油饼,那香气溢满了小酒馆。这与其他人桌上只摆着一盘盐水花生或一碟豆腐干来说,显得豪奢而刺眼。
或许是感到了大家伙**辣的目光而不自在,东方宇忽然大喝一声:“伙计,给每桌上两盘荤菜,我请客。”
伙计一愣,旋即大喜,明知已经满屋皆知,仍是高八度的唱报:“这位大爷请客,每桌上两盘荤菜喽!”
“轰!”
全店的气氛一下被点燃。
苦汉子们无比的实诚,当即就站起来一个人大喊:“老板,我要油淋肥肠和雪花肉片,这两样最有油水。”
东方宇一听就直反胃,这也太肥了,怎么吃啊?
另一个汉子比较有品位,注重养生,嚷道:“我必须补补了,我要葫芦头和钱肉。”
东方宇心下狠狠地抽搐着,心道:“补死你活该。”原来,葫芦头是猪大肠的最后一段,钱肉自然是牛鞭。这家伙太敢吃了。
南宫宙不像神昆,从小哪见过这样的场景,顿时激动起来,似乎忘了刚才的不快,兴奋的大吼:“伙计,我也请客,今天所有人的酒管够,葱油饼管够。接着,不够再添。”说完,拋出百两大银,继续享受汉子们的惊呼和连连感谢。
仅有的两个伙计忙的脚不沾地了,每个客人都把酒量放大十成,可劲地喝啊。你想,没有酒瘾的人哪会泡小酒馆?这些几乎都是酒仙啊。
还不等荤菜上来,已有人喝了三大碗,舌头都大了。
老板早已上阵,这时亲自端着一盘菜出来,口中唱着:“您的油淋肥肠来了!”
菜一上桌,那汉子刚想伸筷子,便被同桌的长者狠狠地敲了手背一记。他茫然地抬起头来,狠狠地吞了口口水,不解地道:“二哥,你这是何意?”
那二哥也不理他,向着老板道:“把它分成四份用荷叶包了,我们带回家给婆娘和孩子吃。不是葱油饼管够吗?那东西就酒,已经很美了!”
被敲了一记的家伙露出钦佩的目光,连声道:“还是二哥算的清楚,我服,我服。”
南宫宙“扑哧”一声,险些喝喷了,二品天璇境武师啊,竟然要岔气。
神昆和龙七也不禁莞尔。
东方宇感到很真实,很温暖,这才是真正的人生,这才是临凡的真意。
老板也非常可人,立刻向后橱大喊:“炒菜先停,全部烙饼!”
一个比一个精明啊!
东方宇一看他们现在都忙着喝酒吃饼,根本没功夫说话了,也不着急。兄弟们又安稳地吃了一通,直到周围已全是“大舌头”之后,才不慌不忙地把话题转上正轨。
东方宇率先道:“兄弟们,你们说宋老太太怎么会搬家呢?为什么还打听不出来搬到了哪里?”
龙七露出深深地担忧,道:“不会是被恶霸欺负了吧?要是那样,北方的将士岂不寒心?”
神昆用虬龙棒在桌上写着,道:“宋这个字,上面一个家,下面一个木。木生生不息,四通八达,应当有转机,不会绝望。”
南宫宙长叹:“我就怕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啊。”
酒馆中众人虽然一心向酒,其实都在注意着他们,只不过穷汉子自有穷汉子的尊严,不愿意和他们这种财主多说而已。现在一听他们说到了宋老太太,不禁面面相觑起来。
本来,东方宇以为,只要等他们喝高了,就一定能酒后吐真言,说出宋老太太的去向。没想到众人仍是不语,更有甚者,还有人闷头更猛得吃了起来。
正当东方宇心中大失所望之时,刚才那个二哥猛喝一碗,拎起两个荷叶小包,又拿起一张只咬了一小口的大饼,站起来就走,口中还嚷着酒话:“北北北啊就门”
一边说着,一边趔趄着走出酒馆。
紧接着,又一个汉子有样学样,同样是两个包,一张饼,边走边说着醉话:“外外五十里”
“相相公啊就镇”
“小井井家沟”
东方宇呆了,果然有群众的地方一定有群众领袖,而群众的智慧是无穷的。
“北门外五十里相公镇小井家沟!”
看着这些有血性的汉子,兄弟四个的眼睛都有些潮湿,人都是有良心的,正义深藏在他们的心底。
四人片刻不停,接了六位美女,直奔北门。
五十里地,几十息便到了,几人下了楼船,直接进了村子,遇到一个村人立刻就问:“宋老太太在哪?”
那人警惕地看着他们,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找哪个宋老太太?”
东方宇微微错愕,但旋即便想明白其中的关窍,立刻道:“我们是万灵仙宗弟子,宋铁衣将军的师弟。”
龙七递出宗门的令牌,但那人显然并不识字,带着他们敲开一个土胚为墙的院门,请出来的一位老人观看,老人家看后,立刻道:“快带着他们去找宋老太太,再晚就来不及了!”
东方宇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眼底的红芒成片的泛起,宋老太太要是出了事,他要杀一个血流成河,伏尸千里!
几人奔行之间,已看到一个无院的土胚房,房顶的蒿草随风摇曳,显然已久未打理。西墙已经微微倾斜,用一根圆木支着。房门前明显是几个退伍伤兵手持着利刃守护,屋内之人的身份已不容置疑。
居然惨到这样,东方宇感到揪心的疼痛。神昆和南宫宙眼中全是愤怒,龙七已经气得哆嗦了,牙齿“喀、喀”的直响,快要咬碎了一般。
进入屋中,更是凄惨,本来不大的房子显得空旷,因为只有一件家具,还是垒得土炕。年久失修,烟从墙缝中冒了出来,弥漫在屋中。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手足无措地抹着眼泪。
一个汉子跪在床边,端着一碗热水想要喂给老太太喝,可就是灌不进去。老太太闭着眼,面容焦黄,两颗混浊的泪水从眼角流下,似乎在质问老天,正义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