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摘星台上,没有一个人认为东方宇的诗还没有做完,毕竟从意境上说,他的四句诗已经很完整了。
难道在如此高妙的意境上,他也能再做超拔吗?
解魁星有些焦急,暗暗地微微摇头向东方宇示意,那意思是是,千万不能再做了,画蛇添足,反为不美。
白云飞何等精明,稍稍惊讶之后,立刻大喜,忙道:“原来如此,那就请东方先生抓紧咏来,我辈洗耳恭听。”
东方宇心道,下面就快是千古绝句了,我震不傻你不姓东方!
东方宇凝眉沉思,龙七患得患失地捧着酒碗而来,倒是遂了他继续装着苦思冥想的需要。
如同吟茶一般细细喝了龙七的酒,东方宇见自己已成功地把青龙帝国众人的心悬了起来,这才慢慢地吟道:“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北人一听,松了口气,随说为了结句奇峰突起,这两句自然该平淡一些,但既然如此之平,想必再起也很难胜过夕阳一点如红豆,已把相思写满天了。
可南人全部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上,说实话,已露出一点“蛇足”之相了。
这两句是说尽管故国不堪回首,可又不能不回首。故国京都青龙大城华丽的宫殿大概还在,只是那些自己当年曾经一见惊为天人的美女大概都已老了吧。相思中的佳人,久久盼不回情郎,或许已在愁肠百结中托付了余生。
解魁星稍稍松了一口气,他的想法很简单,这两句虽然并没有超越前四句,但也并没有为前面减色多少。
不过,解魁星还是担心东方宇不知见好就收,如此铺陈下去,等于在不断给自己制造难度,对结句的要求越来越高。他感觉自己再也不能放任不救了,装作品评,提醒道:
“不错,这六句诗将美景与悲情,往昔与当今,景物与人事的对比融为一体。尤其是通过自然的永恒和人事的沧桑的强烈对比,把蕴蓄于胸中的思乡和愁悔已然说尽。我感觉作者就要把最后的感情喷薄而出了。”
白云飞嘴角掀起一个弧度,心道,你就是再提醒也没用。人力有时尽,他已经把自己推到悬崖绝壁上了,少走两步又能如何?难道还能回头吗?只能跳了。
东方宇微微一笑,分别向解魁星和白云飞颔首,陡然提高声音,用高八度的声音朗吟道:“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哗啦啦!”
杯盏落地的声音清脆地传来,紧接着便是诡异的安静。
这安静竟然持续了一盏茶的时间。
“轰!”
人们轰然叫起好来。
这绝对是千古绝唱了,纵是诗仙,也不过如此。
南唐后主李煜这首词之所以能引起广泛的共鸣,在很大程度上,正是有赖于结句以富有感染力和向征性的比喻,将愁思写得既形象化,又抽象化。他高妙地写出了愁思的外部形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让人们很容易从中取得某种心灵上的呼应,产生共鸣。
解魁星终于显出了文人放荡不羁的一面,哈哈大笑道:“百禅兄,刚才小弟点评了您的妙诗,可否也请您为东方小友评论一番?”
龙麟鹤大帝龙颜大悦,在诗上,东方宇的比段百禅只高不低,在评论上,段百禅要想压过解魁星也很难。那岂非是连赢两场,快哉,快哉。
几乎所有青龙帝国的人都是这般想法,尽管其中有不少人满含醋意,但这看似斗诗,其实就是两国的战场,毕竟爱国情怀有时会让争名夺利之心有所淡化。
王丞相,莫财相心中暗叹,这样的人才为什么偏偏让龙七得了呢,要是给了老四、老六该多好。
现在,白虎帝国的众人脸色已经非常的难看,本来胜券在握的局面,谁想到会半路里杀出这么一个家伙?解九连环,解释月亮和魂武大陆的关系,还能做诗,这天理何在啊?
段百禅被点了名,不肯输了气度,向两位皇者行礼后,捻须道:“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真是太高妙了。用一江的春水来比喻满腹的愁思,极为贴切形象,不仅显示了乡愁的悠长深远,而且显示了它的汹涌翻腾,充分体现出奔腾中的感情所具有的力度和深度。”
“我和左墨林兄虽是客居北方,思乡情深,这是人之常情。但是,我们也深知士为知己者死的道理,只能将乡愁深埋心间。”
他说到这里,眼中隐隐有泪。
南北两方听到他这表白的话,不禁默然,东方宇的诗再好,能说服其口,也难说服其心,其心向北已是万难更改。
皇兄虎啸天心下大慰,缓缓点头。
段百禅继续道:“这首诗明净、凝练、优美、清新,起句,追思往事,满腔愁绪,喷薄而出。承句,有放笔呼号,有缩笔吞咽,为最后的振聋发聩埋下伏笔。最后两句根本就是神来之笔,吐尽心中万斛乡愁,令人不忍卒读。通篇一气盘旋,曲折动荡,如怨如慕,如泣如诉。我诗如星,君诗如月,我佩服之至。”
“好!评得好!”龙麟鹤大帝在北方人惊讶的目光中突然站起走到摘星台中央,道:“来人,为段百禅和左墨林两位先生敬酒。”
小太监连忙为二人捧献美酒,龙麟鹤大帝亲自与他们举杯,道:“让两位先生万里北行,是朕之错,痛失贤才,朕心如刀割。这杯酒,朕向你们赔礼。”
两人惊愕了,但旋即便连道不敢,举杯掩饰眼中的泪花,将酒一饮而尽。
东方宇和兄弟们互相对视,无不在心中大赞,皇帝此举无疑是向天下众才子宣示了他的爱才之心,做的太高明了。同时,几人也隐隐地想,龙七能做到这样高明吗?
虽是在国宴之上,皇兄虎啸天不好当场发作,脸上却是露出讪讪之色,这不是偷鸡不成失把米吗?这个龙麟鹤真是毕生之敌,太难对付了。
或许是看出了本国皇兄和皇太子心中的不快,又或许是心中确有极大的疑问,白云飞忽然故作惊讶地问道:“东方小友,您曾经去过北方吗?”
东方宇当即摇头道:“我从未去过,龙都就是我到过的最靠北的地方了。”
“那?”白云飞很自然地问道:“也就是说,您从来没有见过月亮了?”
东方宇很违心地点头。
白云飞摊手道:“诸位大人,你我都曾做过诗句,可能写出自己根本没有见过的东西?可能把从没见过的东西写的这样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