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会,很快便来临了。
在将近完全日落的时候,不知道是否突然想起了什么,从那个小小的入侵者那边传过来的呼吸声带上了一丝的慌乱。可以无比清晰的听到,对方转过身去的脚步声......长久的沉静终于被打破,那就是突破口。
然后,抓住这个机会,我开口了。
“老夫南宫龙飞,已有好久没有看到别人来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了。小朋友既然在外面站了这么久,为何不进来一叙?”
我不再假装自己没有注意到入侵者来临,堂而皇之地转身,恰巧,那个小小的入侵者因为我突然开口的事实被稍稍吓到,目光不由自主地便投过来我的方向......这时,我才得以看清这小小的入侵者的脸容。
“!!!”
本来,我是存心想要吓一下这个小小的入侵者的。虽然,打从中途开始,我就已经打消了这个念头,但是,这是我的初衷不会有错。
然而,说来丢脸,事实却是......我反过来被吓到了,而且不是只有一点儿的程度。
“......”
在我们两人四目相投的瞬间,我可以清楚地感觉到,眼前这小小的入侵者正在尝试打量我的脸容。可是,此时的我,并没有在意这种小事情的闲余。
我曾经听过别人这样说,“在这世上,总会有两至三个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当时,我对这句话嗤之以鼻。
所谓的人类,打从出生开始就是不同的。或许,偶尔真的会有相貌长得十分接近的人,但是,那是极少数极少数的例子,并非世上每个人都会碰上这样的事情。而且,这里还有一个根本性的问题......就算长相再怎么相似也好,性格,那是绝不可能也相同的。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相貌,连带着,也会有不同的天性,再加上,际遇和环境......这两者也会影响一个人的后天的性格。
有些人,他们善于伪装自己的情感,无论任何时候你都不可能察觉到他们的心中在想什么......这个先不提。人的外表,是由相貌和气质这两者所构成。而气质这一点,又尤其受到性格和际遇影响。
即使有着极为相近的长相,彼此的天性还是有可能会南辕北辙。纵使假设长相和天性都十分接近,彼此的际遇和成长环境也不太可能雷同。
综合以上各点,要在这世上找出一个在真正意义上跟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人,那是不可能的。我一直都如此般坚信着。
可是......那也是到此为止。
与这个小小的入侵者相遇......彻底的打破了我那顽固而且绝对的观念。
平心而论,这个小小的入侵者长得一点儿都不像我。
我不曾有过如此柔顺亮丽的头发,眼神也是从小时候开始便异常地凶狠,看起来像是二十四小时都在瞪人。我的头发是从五十岁之后渐渐变白的,在那之前,我只是一个有着大众化的黑色头发的普通人,长相也是比较大众化的那种......虽然,我想应该没有多少人的戾气有五十岁之前的我那么厉害。
这个小小的入侵者,从头上到脚下,没有半方地方跟我是相似的。但是......却跟我的姐姐很像。若说有什么地方像的话,那相貌,那发色,就连那瞳孔的颜色,都是完全一样的!
银色的长发,差不多有及腰的长度,即使是在夕阳的余晖下也依旧闪闪发光。那淡灰色的瞳孔,既不是白,也不是黑,作为瞳色的一种来说,可谓相当罕见,至今我就只在姐姐的身上看过。然后,那张精致得像是人偶,却又带着几分出尘之意的脸颊,就更是无比的相像!
我的姐姐......南宫云裳,在我十多岁的时候就死了。原因是,来自遥远彼方的怪物攻破了军部的海岸防线,恰巧,闯进了某个仅有着数百人居住的小镇,而那个倒霉的小镇,恰巧,就是我们所在的那个地方。
姐姐她在怪物们的入侵中死去,而我,亦为了替她复仇,走上了一条充满了血腥和杀戮的道路。我拼上性命地磨练自己的身手,比起昔日在道场修行时狠百倍以上,我无止境地对那些害死我姐姐的怪物进行杀戮,希冀着终有一日把这些狰狞的异型生物从这个世上彻底根除......对于现在的我来说,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岁月,童年时的各种事情,早已逐渐被遗忘。
但是,即使是这样也好,有些事情却是我这一生都不可能忘记的......
姐姐的面容,还有,与她一起渡过的......那段曾经快乐过的回忆......
看到这个小小的入侵者的脸容,在瞬间之中,我差点儿以为我的姐姐复活了。
那个明明跟我是同父同母,却不知为何,头发天生便有着银白发色的姐姐。那个在遗传的角度来说跟我不会有什么分别,却不知为何,长相比起我和死去的父母三人加起来还要漂亮,几乎到了仙女级别的姐姐。那个......不管是在什么时候,都带着一种一尘不染的纯白气质的......我最喜欢的,姐姐。
人死是不可能复活的。
我的姐姐已经死了,就在六十年前,没有人比起我更清楚这个事实。
我很想站起来大叫着姐姐的名字,紧紧抱住眼前这个小小的来者,但是,我的心中却无比清楚,这个人只是跟姐姐她奇迹地长得一模一样而已......这个人,不是我真正的姐姐。
多亏了这七十多年的生涯,数十年的品茶﹑悟道﹑练剑,还有曾经一度走上歧途的经历,我的自制能力和理智稍微比起常人高一些。
我竭尽全力地压下那心乱如麻的情绪,伪装出一副稳如泰山的样子。这世上有擅长隐藏情感的人,也有不擅长隐藏情感的人,很遗憾,我是属于适合当骗子的那一边。七十年的人生经验,使现在的我无比精于此道,除了某个看起来文质彬彬,实际上骨子里是个战斗狂的老顽固﹑某个直觉强得吓人的老疯子,和某个口不对心的天才外,相信,能够看出我的表情破绽的人在这世上屈指可数。
感觉到对方的视线落在我脸部的疤痕上已停留了一段时间,我悄悄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开口说道。
“稍稍,被老夫脸上的爪痕吓到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