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被云遮住,只在偶尔的时候可以在云角风端露出脸来,像一弯锋利的银钩。
周府前厅又来客人,不是别人,正是周府人人都熟悉的兰君垣。
周光祖去前庭巡视的路上遇到了给林孝珏送信的官家,听闻了此事,站在官家面前一冷哼:“这下子是以为我不管他了?怎么三天两头来一次。”
管家浅笑道:“那还要不要告诉小姐?”
周光祖蹙眉思量片刻,道:“你还是把小姐请过来吧。”
他说完就朝厅房的方向走去,管家以为他先去汇客,也没多想,就前去通知他们家小姐。
周光祖到了前厅透过珠帘缝隙看见那个对他侄女心怀不轨的小子正悠闲自在的坐在下首位置喝茶,心道:“我倒要听听你们在无人之时说什么。”就悄悄站到门口别人看不见的地方。
林孝珏来时也没注意道自己越过的门后有人,她掀开帘子进到厅里,屏退厅里伺候的下人,并坐在兰君垣对面,道:“你今日有没有听说了什么大事?”
兰君垣放下茶碗道:“我急着来找你,正是要说这件事,梁大人以性命做担保,向皇上禀明了瘟疫之事,你到底算的有几成把握?会不会害了梁大人?”
周光祖心中一跳,瘟疫,什么时候的事?
林孝珏二人还不知道门口有人,林孝珏接过兰君垣的话道:“老天爷的事,当然不会百分之百,但我至今为止,算天气就出现过一次错误,所以我相信我自己,我觉得应该让皇上知道,才能未雨绸缪。”
兰君垣忙问:“是哪一次?”
“刚学的那一次。”
意思就是之后再没有错过了。
兰君垣疑惑的看着她。
林孝珏微微一笑,十分傲然:“没错,姐就是那般伶俐,学什么都认真,也学的快。”
门后的周光祖:“……”原来侄女跟谁都是这样的。
兰君垣一瞬间也是:“……”
继而解释:“我也是担心梁大人才会这样问你,若是我自己,我就不会有任何疑问了,无条件的相信你。”
林孝珏道:“我知,我当时想,除了梁大人之外,也不会有人有这份赤子之心了,当然别的有赤子之心的不在其位,咱们不说那些人。”
“我知道梁大人是能办事的人,但我虽知道他会据理力争将事情告诉皇上,可没想到他会以性命担保,那我对待这件事,就更应该谨慎了。”
周光祖今日没上殿,没听到关于梁宇强说瘟疫的事,但过后有同僚在衙门里窃窃私语,他再联想到二人方才的对话,就猜到了一些。
他此刻凝眉点头,很赞同林孝珏的话,是应该谨慎的。
兰君垣说完梁大人转了话题道:“你可认得一个叫逸风的人,当各部都不信梁大人的时候,只有礼部韩大人帮梁大人说话,不过这逸风是钦天监的人,也在一旁佐证了梁大人的预测。”
“逸风?”林孝珏脑中思索了一下,秀眉深蹙:“这个人我完全没听过,他如何佐证的。”
周光祖也独自摇头,好像别人能看见一样,当然他心里想的是没听说过。
兰君垣因为林孝珏的不认得,神色之间有些意外:“我以为是你安排的人,他是钦天监主管天文历法的,他说的是天象,会有打量星宿陨落。”
星宿陨落?林孝珏心道不是白羊座流星雨吧?她夜观星象,再加上历法计算,也预感到了,但家中条件有限,没有天文台可以准确预测流星雨的时间。
难道钦天监还有这样的高人?那她找机会要见一见。
她心想着,摇了摇头:“我不认得。”
听到这里,门后的周光祖心道,他们果然说的是正事,人就松了一口气。
兰君垣继续道:“那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我看皇上暂时是不会拿出什么章法来的,毕竟瘟疫还没有人得病,这件事听着就玄乎,而且各部的人都不相信,什么事,哪怕是好事,只要没人执行,最后也将变成坏事啊。”
所以就是不能指望朝廷了。
林孝珏道:“有一件事我得跟你说,前面你借我的银子,去了买店铺和装修用,现在也就剩下十万两,本来是打算东华大街的铺子开张,用来作为流动资金的,可现在我准备拿出五万两来设置救助点,雇佣人员,购买药材和糖盐等物。”
兰君垣一笑,桃花眼勾人心脾:“都已经是你的了,还问我干什么?”
林孝珏不赞同的道:“说好了是借,你是债主,当然有权知道我这钱花在哪里,我这不是去赚钱,这些钱可能一分钱都不会回本,因为救助的可能是一些穷苦百姓,就不确定什么时候还你钱。”
周光祖听得咬指瞪眼:“侄女的钱不会都是借来的吧?这兰君垣怎么会这么有钱?”
兰君垣听林孝珏对金钱有些固执的见解,他没再跟她挣,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你不是说那钱是留着当流动资金的吗?如果抽出来五万两,你剩下的钱还够吗?我再支些钱来给你用吧。”
周光祖再次瞪大了眼睛:“还有钱?”
林孝珏摇头道:“你拿出多少钱肯定也比不过方景隆了,东华大街的事我想到了别的点子,兴许能跟方家一比高下,但绝对不是拼钱。”
方家在海上是贩卖军火武器的,兰君垣是因为跟管海事的总督有些交情,所以贩卖茶叶和丝绸。
兰君垣虽然也赚钱,但还要上下打点,并且跟方家卖军火武器比起来,他的生意就是小打小闹了。
而且都给了她三十万两,估计他也没什么大钱了。
兰君垣还是那么宠溺人的笑着:“都听你的。”
周光祖听着两人说话很多地方不明白,但有一点他听明白了,兰君垣这小子追求自己的侄女,已经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
他心中一哼,继续偷听。
林孝珏和兰君垣说完钱财的事,两个人像是约好了一样,微笑着注视着对方,都不说话了,厅里莫名其妙就静下来了。
周光祖心头一跳,什么情况?看着不对啊。
接下来兰君垣打破沉寂,道:“我送你的戒指你为何不戴?不喜欢吗?”
听在周光祖耳朵里感觉兰君垣是羞答答的。
他心中一哼:“竟然私自送戒指,这不是私相授受吗?”
就听林孝珏道:“喜欢的,就是太抢眼了,怕惹人嫉妒。”
周光祖:“……”侄女还有怕惹人嫉妒的时候?真是……哈……
兰君垣笑道:“那下次我送你不抢眼的,你喜欢什么?”
林孝珏道:“你误会了,我不是怕抢眼,是我暂时的身份不配这戒指,它才会抢眼,等我身居高位,万众瞩目,我用钻石晃死他们。”
兰君垣哈哈笑。
门后的周光祖:“……”你是暴发户吗?
林孝珏也笑了一会,继而对兰君垣道:“我逗你玩呢,你不是一向很低调吗?为何突然间不隐藏自己了?你不怕引起别人的注意吗?”
兰君垣很兴奋的拍了一下椅子旁的扶手:“你也注意到我换了策略了吗?对,我现在是这样想的,如果我还如以前一样,我娘很顽固,等咱们说亲的时候,她一定会出面阻止的,以前我能忍受她对我的管制,是因为我没遇见你啊,但我发现我越后退,她就越步步紧逼,所以以后我决定寸土不让了,我要她知道,我是有实力去做自己想做的事的,娶我心爱的姑娘,不会一辈子听她的话。”
林孝珏听来听去总结了一句话,他是叛逆期来的晚了。
她看着兰君垣目含情谊,道:“很荣幸你把我当你心爱的姑娘,但我们前面的路,可能会有很多坎坷,不会那么好走。”
兰君垣道:“这也是我想对你说的话,我有一个不太慈祥的母亲,是非常不慈祥,你嫁给我,可能会受很多委屈,不过我能对你保证,遇到什么事我都听你的。”
林孝珏道:“不必承诺,人会改变,万物都会变,这是易经告诉我们的道理,我们前面还有很多阻碍,你若真能等我,那就五年之后再说吧。”
兰君垣眉心一凝,心中数着手指,再过五年我岂不是都近而立之年。
又一想,再过五年她也是老姑娘了。
笑了笑道:“行,不过你既已许诺五年,我就当你心里只有我了,以后若有别人来缠着你,我可是不会客气的。”
你以前客气过吗?
林孝珏道:“不过我也不保证我不会变心,当然也容许你变心,但你一定不要把我当傻子,告诉我。”
兰君垣目光中透着疑问,接着那疑问又变成了警惕,道:“那不行,我是不会变心的。”他说的斩钉截铁,继而道:“可你变心了,我怎么办?”
林孝珏摊摊手道:“那谁知道以后的事呢?我这么优秀的人,肯定很多人喜欢的。”其实她是用调侃的语气说的。
“不行不行。”可这时兰君垣突然站起身来,道:“我要把你印上我的记号。”说着也不知他怎么速度就那么快,一个大步就走到林孝珏面前,又一下子把她从椅子上拉起来,按着她的肩膀,不由分说就亲了下去。
“住嘴。”周光祖在门口气的眼皮子直跳,忙走门后抢出来,甩开帘子,大跨步迈进厅里:“兰君垣,你给我住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