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丑时时分,群臣早早就起来了,昨夜殿下通知,今日早朝,商议大事。
群臣早早起来,有钱的坐着马车,躺在软软的床榻上,舒服的享受着,马夫在外面赶着马车,吆喝声不时响起,在夜里是如此的清晰。而有的大臣,则骑着马,独自一人朝着皇宫行去。
李靖就是其中之一,此时,他穿着厚厚的大衣,将身体裹了个严实,把寒风挡在外面。已经一天了,老天爷好像不累,还在拼命地将鹅毛般的雪花扔下,不多时,李靖的身上全是积雪,他抖了抖身子,将积雪扫下,眼中,有着忧虑。
他不知道殿下会不会采纳他的建议,在他看来这个建议虽然冒险,但却是一个妙棋。他昨夜几乎没有睡觉,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所以眼圈有些乌黑。
揉了揉眼睛,李靖深深的呼出一口气,热气刚刚呼出,就在空气中凝结,“真是冷啊!”李靖自言自语。这时,前方也响起了马蹄声,却是崔毗伽。
崔毗伽也骑着马,他是一个文臣,身体单薄,在寒风下显得弱不禁风,这让李靖对他刮目相看,要知道崔毗伽掌管财政,他想要贪污,却是容易不过,但他没有做,这证明此人严于律己,是一个不贪财的人。
崔毗伽出身于博陵崔家,不过是偏房,地位不高,但学识、人品都是上上之选,也正是如此,他被杨侑寄以厚望,让他掌管财政,此时,他也忧心忡忡。
他与李靖忧心杨侑会不会采纳他的意见不同,崔毗伽担心的是,财政的赤字。这半年来,又是给百姓发放粮食,又是练兵,又是打仗,同时对有功之臣大加赏赐,哪一样不耗钱耗粮?就算大兴城富裕,可也经不住折腾。
“唉!”他心中叹息一声,其实他也知道殿下这是收买人心之举,但财政也在经不住折腾了,尤其是关中今年歉收,粮食入不敷出,长此以往,就算殿下再有雄心,又如何能重振大隋?
他的一声叹息,引起了李靖的注意,李靖招呼着:“崔侍郎!”
崔毗伽闻言,抬起头也看见了李靖,他拱拱手,道:“原来是李将军。”顿了一顿,又笑道:“听说这一次李将军立下大功,实在是可喜可贺!”
李靖却是苦笑一声,他与崔毗伽等文臣不同,他深知此时局势的险恶,虽然刚刚取得对李渊的大胜,但随着薛举拿下扶风郡,局势陡然紧张进来,形势反而更加糟糕了。
不过,李靖并不愿意多解释,他只是苦笑一声,反问道:“崔侍郎为何愁眉不展?”
崔毗伽也是苦笑一声,道:“唉,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李将军,前线一打仗,后方就遭殃啊!”
李靖闻言,立刻明白崔毗伽言下之意,他顿时眼睛一亮,问道:“可是钱粮吃紧?”
崔毗伽摇摇头,道:“目前还可支用,但今年各项收支,却是入不敷出,粮食就达到了百万石之巨!”他知道李靖是殿下心腹,当下也不隐瞒。
李靖却是一愣,惊讶地道:“竟然有这么多?”
“可不是?”崔毗伽叹息,此时两人并肩而行,寒风中,雪花落下两人头上,显得白茫茫一片。“今年以来,不说别地,就说关中,永丰仓至少输出两百万粮食之多,一部分发放关中各郡,一部分则是大兴城使用,而各郡粮食歉收,不但收缴不上来,还要倒贴,早就赤字了。”
崔毗伽说的第一点,是上半年的事情,那时朝廷在卫玄的掌控之下,他将大量粮食发放各郡,不料随后有的县城被攻陷,反而成了反贼的粮食,从这点上来看,卫玄其实早就有了异心,只不过那时隐藏得极深,没有人察觉罢了。
第二点则是杨侑掌权之后的事情了,杨侑掌权之后,不仅免了赋税,还送百姓粮食,可以说“亏”了血本。
李靖一时沉默,两人这时到了朱雀大门,两人下马,桥战马缓缓上前走去,宫廷侍卫检查了两人腰牌,将两人放了进去,两人顺着昭阳门街缓缓而行,一路上与顾览、韩绍、李仁政、丘行恭、骨仪等人打着招呼。
此时大兴朝廷已经没有完整编制,各部尚书基本缺失,都是由侍郎处理事情,人才缺失非常严重。这对于杨侑来说,不是好事。
群臣在大兴殿内等候着,不知道为什么,众人觉得今日上朝,气氛有些不对,可是一时之间,众人都不知道是为什么。
不久,在礼仪监的喊声中,杨侑缓缓赶来,只见他一脸严肃,身上自有一种不可轻视之感。又是顾览、韩绍等人,此时感觉杨侑已经大为不同,在他身上,隐隐有着一股杀气,这种变化来自于杨侑亲临沙场,更因为他权势日重,当然,这其中也有两人对杨侑的畏惧,卫玄、元迈满门抄斩,虽然已经过去了两个月,却仿佛还在昨天,作为曾经与卫玄、元迈混在一起的他们,心中更是恐惧万分。
杨侑进了大兴殿,他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这时,他看见了李靖,他面无表情的扫过李靖,然后目光盯在李仁政的身上,他微微点头,然后坐在了王座之上。
群臣施礼,礼毕。
小桂子迈步走出,高声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韩绍、顾览低头不语,李靖眼中闪烁不定,这时崔毗伽走了出来,道:“殿下,臣有事启奏!”
“准奏!”杨侑道,他有一些意外。
崔毗伽道:“殿下,今年以来,财政入不敷出,米粮耗费巨大,这时臣的折子,请殿下收阅!”
“递上来!”杨侑说道。小桂子上前一步,崔毗伽走上来,将折子递给小桂子,小桂子转身,又交给杨侑。杨侑翻开一看,不觉皱眉:“今年竟然有两百万的粮食亏空?”他心中也是非常吃惊,就算永丰仓粮食充足,也禁不起折腾啊!
崔毗伽又说道:“殿下,不止是粮食,钱帛的亏空也足有三百万之巨。”
崔毗伽这话一说出来,群臣均是议论纷纷,杨侑不觉皱眉,道:“安静!”
群臣肃然而立,不再多言,杨侑沉吟片刻,道:“此事孤已经知晓,如今乱世,钱粮损耗巨大,也是正常,不过,为了收支平衡,必须要开源节流,崔爱卿,你与民部官员商量商量,给孤理一个章程上来!”
崔毗伽应着,退下。
杨侑看着众人,道:“众卿,可还有事?”
群臣默默不语,有人低下头,有人闭目养神,有人用象牙笏挡住了眼睛。杨侑冷冷一笑,道:“众卿既然无事,那么孤就说几件事情吧!”
杨侑站起身来,道:“第一件事情,孤想迁都成都,众卿以为如何?!”
杨侑这话一说出来,群臣之中,有人惊讶,有人疑惑,有人暗喜,有人悲伤。他们不约而同,都抬起了头,看着那个正一脸微笑的少年。殿下,这闹得又是哪出?
李靖心中更是震惊,他昨夜给殿下的意见是带兵去洛阳,以洛阳为根基,然后扫除四方盗贼,可是殿下为什么会选择了巴蜀之地?!谁都知道巴蜀之地有它的优势,但也有他的劣势,殿下,是怎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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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杨侑,却看见杨侑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殿下,又有什么打算?李靖心中惊疑不定,但他知道杨侑不是一个无的放矢的人,所以他只是他心中想着,并没有站出来发言。
随着杨侑的话音落下,大兴殿内,声音更响,仿佛在闹市口一般,人声鼎沸。杨侑此时没有阻止,他将众人的表情一一看在眼中。这时,李仁政忽然站了出来,道:“殿下,臣以为迁都成都,非常不妥!”
“哦?”杨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顾览、韩绍两人对视一眼,非常不解。
“殿下,迁都一事何等重要,岂是说迁就迁?更何况如今圣上仍在,殿下岂能草率?”李仁政说着,他的话让群臣不由变色,他们心中不解,这李仁政明明是殿下倚重之人,为何此时不支持殿下迁都?尤其这话说的极不客气,很容易让杨侑发怒。
果然,见识过杨侑脾气的群臣,立刻听到杨侑一声咆哮:“李爱卿,你是说孤不配吗?”
“殿下,臣不是这个意思,而是说迁都事大,必须要从长计议,同时还要向圣上禀明才对!”李仁政挺着胸膛,毫不畏惧地看着杨侑。
杨侑猛地一拍王座,站起身来,怒目而视,他大声地道:“李仁政,你好大胆!”他目光有如鹰隼,狠狠地盯着李仁政,道:“孤自掌权以来,先是诛杀反贼,剿灭乱党卫玄、元迈;随后破李秀宁,剿除关中群盗;前些日子,更是击破李渊!如此种种,难道都要先向圣上表明吗?难道孤做不得主?”
“你口口声声说何等重要,难道这些事情,不重要吗?”杨侑冷冷地看着李仁政,目光中,已经有了杀机!
顾览余光扫过,他微微颔首,韩绍心中沉思。而李靖心中却更加疑惑了,此时,他也不明白李仁政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这时,就又听到杨侑问道:“李仁政,你知罪吗?”
李仁政依旧听着胸膛,道:“殿下,臣对大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但迁都一事,还望再议啊!”
杨侑冷然看着他,忽然冷笑一声,道:“李仁政,纵观孤的功绩,足以震古烁今,孤的智谋,绝非你这等捉笔小吏能懂!你还不退下!”
李仁政似乎和杨侑顶上了,他一扭脖子,道:“殿下,臣并不敢抹杀你的功劳,但自古忠言逆耳利于行,臣的话虽然不好听,但却是为了大隋!殿下,恕臣直言,殿下若在一意孤行,便是第二个圣上,大隋江山灭亡不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