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厨房内。
肉香四溢,大鼎内的鲜肉翻滚着,几名厨师正在忙碌着,一个厨师手中的小刀舞得飞快,顿时将一块羊肉切成薄薄的肉片,然后轻轻一抬手,又将肉片整齐的堆放在碟子里。
不远处的大营里,搬动着桌椅,布置着大厅,在这里,将会有一场小型的聚会。
一个满脸胡须的大汉走了过来,在他身后是数名壮汉。虬髯大汉一路所经过之处,有人纷纷打着招呼:“大当家!”“司徒!”
虬髯大汉不停的回礼,当他跨进大厅,便看到了另一个汉子,他方脸,鹰钩鼻,虎目,此刻正一脸堆笑,道:“大当家来了!”
虬髯大汉正是翟让,他接到李密的请帖,说是为儿子李天宇的婚事而请客,其言下之意,便是要请翟让说媒了。翟让虽然才德不及李密,也比较贪财,但为人却是胸襟宽广,不然当初也不会将瓦岗大当家之位交给李密。
翟让深信,在李密穷途潦倒的时候,他翟让看中了李密的才能,将大当家之位拱手相让,李密必定对他有着感激之心。从这点上来说,翟让是心善的。
他以为我对你好,你必然会对我好。所以当接到李密的请求之时,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还带着大哥翟弘、族人翟摩侯等人前来赴宴。看到翟让,李密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于述说的含义,他亲切地走上前,与翟让打着招呼。
翟让也是呵呵笑着,这一年多以来,瓦岗在李密的领导下蒸蒸日上,各方义军纷纷奉李密为主,就连陇西李渊也曾派人前来示好。瓦岗表面上威风八面,欣欣向荣,但在暗地里,各种势力互相倾轧,这种情况翟让看不到,或者说看的并不深,认为他不过是一些小问题而已。
正是由于看不到问题有多么大,所以翟让对此没有深刻的认识。他也并不知道,他对于李密来说,已经属于不安定因素,李密必须要除之而后快了。
两人寒暄着进了屋,李密又看着翟弘,笑道:“荥阳公,别来无恙。”
荥阳公翟弘鼻孔哼出一声,轻蔑地看了一眼李密,道:“魏公,你什么时候……”他话没有说完,却被翟让一把拉过,翟让狠狠地一瞪大哥,脸上露出埋怨之色,他低声道:“大哥,你若胡说八道,你就先回去吧!”
翟弘摇摇头,道:“二弟,你究竟在怕什么?”
“我不怕什么,只不过我知道我有几斤几两,能够做多大的事情,而不是好高骛远!”翟让说道,他顿了一顿,又道:“此地不是说这事的时候,还是等到以后再说吧!”
翟弘终究没有蠢到极点,闻言他点点头,道:“那好,回去你要给我一个交代。”
翟让默言无语,他走到李密身边,一拱手,笑道:“魏公,请!”
“请!”李密也笑道。抬脚走上去,李密坐在首位,左首便是翟让,排下去翟弘、翟摩侯等人,此外还有裴仁基、郝孝德等人作陪,而房玄藻、郑颋则在往来张罗着。
李密眯起眼睛看着翟让身后的单雄信、徐世绩等人,忍不住笑了笑。
这时,家仆陆续将食物端了上来,切得薄薄的上好羊肉,浇满了酱汁的小黄鱼,此外还有一些时令蔬菜。菜肴看起来并不丰盛,都是平时常见的小菜,不过因为厨师的妙手,让翟弘心中暗自嘀咕:“奶奶地,这个厨师的手艺不简单啊!”
这时,李密指着大厨,笑道:“这位便是新招收的大厨,名叫蔡建德,炒的一手好菜,大当家可要好好尝一尝!”
“这个是自然!”翟让说道。
这时,站在翟让身后的徐世绩矮下身子,低声道:“大当家,此人手上有老茧,恐怕不是一个简单的厨师!”
翟让也低声回答:“多虑了,厨师焉能不用刀?”
徐世绩一愣,他承认大当家说的不错,可是蔡建德也太奇怪了一些,看他的样子不像厨师啊。
李密的儿子李天宇坐在一旁,他年约二十许,由于好玩,时常干一些欺男霸女的事情来。他同桑显和一样,都有着一个响亮的外号:“银枪小霸王”。不过,桑显和是因为出色的枪法而得到河东百姓的赞许,有着褒义。
而李天宇却不同,他的银枪,却是胯下之物。他极为好色,在荥阳郡中凡是看见有姿色的女子,不管是待嫁的闺中少女,还是已经成为人妻的妇人,他都不会放过,带着他的十几名奴才,闯入百姓人家,夺了女人便走,带进府中先玩上几天再说。
李密也知道这些事情,但他大多数的时候,都在前方金镛城和王世充斗智斗勇,哪有精力管这些,好不容易回到荥阳,面对百姓的投诉,也只能是做做样子,毕竟这是他唯一的儿子。
由于儿子名声不好,至今尚未婚配,很多人家听说是李天宇,都假言答应,然后带着女儿逃之夭夭。
这时,李密端起酒杯,敬了众人一杯,坐下来之后,说道:“大当家,这一次请你来,是想让你为我儿做媒。”
听到李密这么说,翟让终于放下了一颗心,他道:“不知道是那家闺女?”
李密呵呵一笑,道:“这人家嘛,你也认识,而且非常熟悉!”
翟让摸着胡须,道:“愿闻其详!”
李密正要说话,他忽然一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李密的心腹郑颋、秦叔宝、程知节、罗士信登时走了下去。
但翟让的心腹没有动,单雄信和徐世绩等一干侍卫依旧在翟让的身后。李密咳嗽了一声,房玄藻向李密请示,道:“今天魏公有事要谈,天气又这么热,司徒的卫士们都辛苦了,请主公赏赐他们酒食,以消热暑。”
李密瞟了一眼翟让,笑眯眯地道:这就要请示大当家了。”
翟让见李密的大将诸如秦叔宝、罗士信等人都出去了,再说李密的话已经让他放松了警惕,他也笑道:“很好,你们都出去吃点东西吧!”
徐世绩犹豫了一下,这时房玄藻拱拱手,道:“诸位请随我来!”
单雄信闻到香味,早就饥肠辘辘,再说今天也很奇怪,意外的热,只是穿着一件单衣,依旧汗流浃背,出汗多了,就特别需要喝水。他哈哈一笑,道:“有美食当前,岂能不吃?”说着,大步迈出门去,徐世绩犹豫了片刻,也走了出去。
此时屋子里只剩下了翟让兄弟、司徒府长史翟摩侯、王儒信以及李密父子两人,李密干笑一声,道:“大当家,请!”
翟让也端起了酒杯,道:“请!”
其他人也端起了酒杯,一口喝尽。这时,菜还没有上齐,李密又笑道:“大当家,我这不成器的儿子至今未娶,我这个做爹的日日担心啊,这一次还请大当家多多帮忙!”
翟让疑惑的看着李密,道:“究竟是那家闺女?”
正说话间,厨师蔡建德端着一个盘子上来,一进门,翟弘就抽动了几下鼻子,道:“好香!”
“呵呵,这是狗肉,烹制而成!是蔡建德的拿手好菜,诸君可以开怀大吃!”李密说道。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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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建德走上来,将小罐子放在中央,翟弘亟不可待的伸出筷子,夹起一块狗肉,扔进口中,浑然不在意狗肉滚烫,他一边嚼一边说道:“不错,好香!”
李密笑道:“大当家,你也尝一尝!”
翟让点着头,由于他离他较远,他站起身来,想要夹肉,这时,李密一点头,绕道了翟让身后的蔡建德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宰牛刀,倒已经被磨得雪亮,他朝着翟让的脖子就是一刀!
翟让一头栽倒在地,撞翻了案几,发出一声巨响,这一刀虽然砍得很准,也有力道,但没有砍断翟让的脖子,鲜血涌出,翟让倒在地上发出牛吼一般的惨嚎,让人胆战心惊。
翟弘看着这一幕,心中万分震惊,他抬起手,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喉咙里却出不了声,这时,蔡建德手中的宰牛刀挥舞而来,他刀法极为精准,一刀割断了失魂落魄的翟弘咽喉。
紧接着,翟摩侯和王儒信也被蔡建德一刀砍死。
外厢房的徐世绩和单雄信正在吃着东西,听到翟让的嚎叫,两人顿时变色,徐世绩反应最快,他跳了起来,夺路而逃,然而李密既然有心杀翟让,自然早就做好了准备。
几名侍卫看到徐世绩跑来,举起手中的兵刃朝着徐世绩砍去,徐世绩虽然英雄了得,但终究不是三头六臂,身上受了伤,更被一刀砍中大腿,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王伯当看到这一幕,急忙大声喝止。单雄信眼珠一转,他急忙跪倒在地上,道:“诸位兄弟,你我同是瓦岗之人,相煎何太急?!”
李密满意地看了一眼蔡建德,此人身手果然了得,他快步走出了房子,留下蔡建德在擦拭着手中的宰牛刀:“谁说牛刀就不能杀人?”他眼中射出慑人的光芒,冷冷一笑之后,又看向了已经死去的翟让,他蹲下身子,将翟让身上的一块玉拽了下来。
李密走出大厅,看到徐世绩满身是血,单雄信跪在地上,连连求饶。他知道此时就算杀了翟让,当初随着翟让起义的那批元老却不可能一一除尽,为此,他需要有人为他稳住这批人。
而徐世绩和单雄信无疑是极好的人选,想到此,李密高声道:“我与诸君同起义兵,本来就是为了除暴平乱,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可是司徒却专横贪虐,欺凌同僚,更想杀死我。今日只诛杀翟姓一家,与诸位没有干系。”
单雄信的眼中闪过一丝希望,他急忙朝着李密跪拜,道:“魏公,求魏公饶命!”
李密快步走了过来,他扶起单雄信,道:“司徒已经死了,他的部众就由你统帅吧!”
单雄信大喜,道:“愿为魏公效命!”
李密又看着徐世绩,让人将他扶了进去,亲手为徐世绩敷药,又好言安慰。
此时,翟让的部众风闻翟让已死,惊恐之下,都在收拾东西,准备逃出荥阳。李密得到消息,当机立断,先是让单雄信前去宣慰,随后自己单人独骑进入翟让军营,一再劝勉,终于说服了翟让旧部。
看到部众们情绪稳定了下来,李密当即高声宣布,由徐世绩、单雄信和王伯当三人接管了翟让的部众。李密以为,他杀掉了翟让就稳定了内部,可是他没有想到,在表面的服从下,有着暗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