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南阳城,无数士兵架着云梯,拼了老命地朝着南阳城下冲锋而去,地面上,已经布满了郑兵的尸体,血腥味在西风的吹拂下久久不散,浓得像化不开的烟雾,钻入鼻孔之中,让人就忍不住就要打喷嚏。
士兵们的喊杀声直冲云霄,整个天空低沉,只露出了一条白光,似乎被声音震破了一条口子。
王世充站在南阳城外五百步的地方,连连摇头。他故意给吕子臧送了一封书信,想要麻痹吕子臧。次日,他亲帅大军,缓缓从南阳城东走过。郑军走的很慢,因为王世充在等待着机会。
他希望吕子臧能放松警惕,甚至是打开城门,甚至会派出几名士兵象征性地欢迎他,这样,他就能抓住机会,一举拿下南阳城,实现他的愿望。
可是,吕子臧不是笨蛋,更不会傻乎乎地相信王世充的阴谋,王世充在信中的话并没有欺骗吕子臧。吕子臧反而和田瓒全副武装地带着士兵,在城头上巡视,密切地注视着郑兵的一举一动。
王世充本来就是想要麻痹南阳军民,大军一半走过南阳城,看见吕子臧严加防范,一副不上当的样子。他心想南阳城不过数千人马,要攻破还不是一间容易的事情?想到此,王世充不由得撕下了虚伪的面具,立刻率兵攻城。郑兵早有准备,各种攻城器械并不缺乏,而隋军也提前做好了防御措施,这一战一旦打起来,便成了一场拉锯战。
郑军攻,隋军防,双方各展其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南城下就铺满了尸体。第一天的攻伐,郑军付出了五百多人的伤亡,却没有半个人登上城头。
王世充对此十分郁闷,根据消息,南阳城的隋兵不多,被欺骗了的王世充和李元吉一样,决定抓住机会,速速挥兵攻城,次日清晨郑军再度集结,准备攻城。
城头上,吕子臧和田瓒不敢怠慢,两人迅速做出各种部署。南阳城中的隋兵一开始就有五千多人,而且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作战经验丰富,战斗力非常强悍,两人迅速做出部署的时候,王世充进攻了。
他派出了心腹骁将单雄信攻城,此外还有杨公卿等骁将,两人带兵上前,迅速发动了攻势,南阳城一度危险,但在吕子臧的合理调配下,南阳城有惊无险地守住了第二日。
当日黄昏时分,南阳城内,吕子臧和田瓒在书城内商议着军情,吕子臧指着地图,道:“派出求援的使者想必明日就能抵达襄阳,也不知道陛下是否击败了李元吉。”
田瓒沉吟半响,他对陛下这一次的行动觉得十分奇怪,不过他十分清楚,这一次王世充打着支援的名义,实际上对南阳城虎视眈眈,陛下在密信中曾有推断,而事实证明了这一点,似乎陛下对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田瓒想到这里,心中信心略略放心,他对吕子臧说:排除这两日受伤的士兵,如今城中尚有四千五百能战之士,以南阳城的雄壮,至少能抵挡王世充十天半个月,再说既然为大隋臣子,只能力战,为国效命,为国捐躯,哪有投降的道理。
吕子臧欣然同意,认为田瓒之言,十分有理,两人在书房里继续商议军情,推断着王世充下一步可能的行动。
就在此时,王世充也感到了忧虑,尽管他明白两日内攻克南阳是有些不现实的,但却觉得有些不妥,但暂时他还没有想到不妥之处。
王世充认为,南阳太守吕子臧十分警觉,几乎没有破绽,让王世充无隙可击,大军连续攻城两日,损伤上千,南阳城却依旧屹立,显示出了顽强的作风。这一战并不好打。
不过王世充久经沙场,自然不会灰心,不然当初面对李密他早就失败了。王世充觉得有些奇怪,隋军的战斗力太过于强大了,南阳城就像一块硬石头,让满嘴利牙的王世充无从下嘴,不,应该是差一点磕破了牙齿。
如今与杨侑的脸皮已经撕破,王世充决定尽快拿下南阳城,这样才来在未来的争夺中占据优势。接下来,要如何破城?王世充的脑海里充满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他苦思不得其解。
不仅仅是王世充苦思不得其解,整个大郑,也有一些人不解。比如说老谋深算的段达,从南阳城的表现来说,隋军防范太过于森严了,他们似乎早有准备,所以在坚城之下,英勇的大郑士兵才会受到挫折。
而在大营的另一边,程知节和罗士信也在喝着小酒,各自对战局发表着看法。程知节眯起了眼睛,看着罗士信,道:“士信,如今一个极好的机会摆在面前,你会如何办?”
罗士信身子一震,惊讶地看着程知节,道:“知节,你已经想清楚了吗?”
程知节点点头,轻声道:“不瞒你说,我已经暗中将家人送出了洛阳城,同样的,你的家人也是如此!”
罗士信大吃一惊,程知节如此做,并没有和他商量,是要赶鸭子上架啊!虽然隐隐有些不满,但毕竟与程知节是生死与共的好兄弟,他顿了一顿,问道:“若是如此,当在何时?”
程知节喝下一碗酒,道:“放心吧,时机很快就要来临了!”他放下酒杯,踱步到了大帐外,揭开门帘,看着夜空繁星点点,满是虬髯的脸上浮起了一丝笑意。
虽然只是两日,但从南阳城的表现来看,隋军早有准备,如果没有估计错误的话,恐怕这一次是一个幌子,或许,李元吉就不曾攻入襄阳,或许,李元吉已经被擒。不管是哪一样,王世充就像一个初次带兵的雏,一头撞进了隋军布好的口袋之中。
想到此,程知节放下了门帘,看着罗士信,眼中有着坚定。
罗士信突然叹息一声,道:“知节,叔宝他……”
程知节突然暴怒起来,他冷冷地一挥手,道:“不要在我面前再提这个混蛋!”
罗士信一愣,程知节虽然脾气暴躁,可是在谈论着兄弟们的时候,他总是带着笑意的啊,为什么会突然如此暴怒呢?程知节似乎感觉到不对,他默默地走上两步,双膝跪下,正襟硒在软榻上,半响良久无语。
死一般的沉寂中,程知节缓缓开口了:“老罗!我程知节自问对待兄弟,义气无双。当年我等都是随着张将军征战天下,只为了保家卫国。”
“可惜,后来天不保佑大隋,大海寺一战,张将军为国捐躯,大隋擎天支柱轰然倒塌。你知道,那个时候我的心中,是多么的迷茫吗?”程知节缓缓说着,眼中带着了悲伤。
程知节突然伤感的话让罗士信也沉默了,当年,程知节、罗士信、秦叔宝三人同为张须陀张将军的部下,三人英勇善战,关系有特别好,几乎同吃同睡,让人误以为三人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但是只有三人知道,他们之间的友情,是从血海里打出来的,是从人山里杀出来的。三人的交情,至死不渝。
可是,随着张须陀战死,三人之间分分合合,甚至在短暂的时间里,三人不得不兵戎相见。程知节以为,就算因为迫不得已,三人之间的友谊一定不会发生变化,一定会牢固如同磐石。
可是,一个多月前的事情,让程知节动摇了, ... [,!]
(秦叔宝一声不吭地投靠了李世民,他倒是潇洒了,得到了李世民的信任,可是他和罗士信呢?却遭到了王世充的怀疑。
程知节多次发现在府邸四周,有王世充的密探出现,毫无疑问,王世充对他不放心呀,所以才会派出探子来监视自己!如今带着自己出征,其实是想要监视自己,怕自己在洛阳城中搞出什么事情来。对此,程知节在对王世充十分不满的,当然,间接地,程知节对秦叔宝也十分不爽。
这还是兄弟吗?不管投靠谁,作为兄弟的不该知会一声吗?他倒是走了,却将危险留给了兄弟们!这,还是兄弟吗?还是当初一起发誓,说共同进退,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日死的兄弟吗?
程知节伤心了,既然秦叔宝要投靠大唐,那么他程知节就要坚定不移地投靠大隋,看一看究竟谁的选择是对的!
“士信,你我本是隋臣,无论是李密,还是李渊,甚至是王世充,都不过是跳梁小丑,如今隋帝强势崛起于巴蜀,更是夺下了荆襄,势头正盛,相信哥哥,若是投奔了大隋,一定能有光辉的前途!”程知节鼓动着。
罗士信叹息一声,心想你都将我的家人接了出来,我还能有什么好说的?他想了一想,低声道:“知节,既然要投靠大隋,这个时机不对吧?”
程知节狡猾的一笑,罗士信是一个猛将,打起仗来不要命,但为人愚笨了一些,没有什么花花心思。而他就不同了,他没到一地,就会仔细观察,观察两军,观察地势,甚至是观察敌我两军士兵的表情。
他在南阳军民的脸上没有看到畏惧,甚至在吕子臧和田瓒的脸上看到了兴奋,看到了果不其然的表情,种种迹象表示,愚蠢的王世充已经落入了隋军的圈套之中,失败是早晚的事情。
程知节站起身来,揉了揉有些酸麻的小腿,低声道:“听哥哥的,你就准备好,随时等待着我的指示。凭我们两人的才能,还能得不到高位吗?”
罗士信缓缓点点头,道:“既然是如此,愿意听哥哥调遣。”
两人击掌相视而笑,将壶中的最后一口酒喝尽,程知节钻出了大帐,带着几名心腹亲兵,朝着自家驻地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