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听到监工的呼喊声,隋人麻木的站起身来,沿着高地不平的山洞走出了出去,阳光照在众人的身上,暖洋洋的,有人四处扫了一眼,发现同袍们正在朝着广场聚集。更新最快
认命的隋人朝着广场聚集,说是广场,其实不过是一处比较平整的地面罢了,平时用来堆积矿石,只不过刚刚运送了一批矿石出去,所以此地显得非常空旷。
这一个矿区有将近一千人的苦力,他们聚集在一起,顿时将并不大的广场挤得满满的。人们大多无精打采,每一天吃的很少,干的比狗多,食物根本无法提供足够的能量,大多数的人脸颊消瘦,颚骨突出,若不是眼睛还在转动,就和死人没有什么分别。
张靖躲在人群中,仔细地观察着高台上的官员,官员的打扮很显然是高句丽人的打扮,衣裳五颜六色,很是花哨,和中原人稍稍有区别,领口很小,便于行动。
在官员身边的黑衣人,看不出什么来头,不过刚才他踢了监工一脚,直接要了监工的小命,这让张靖心中无比畅快。他在人群中猜测着黑衣人的来历,难道是,高句丽又有新的活动?
往年春耕或是秋收,隋人作为苦力总会有一部分被抽掉出去,为高句丽人收割粮食。对于隋人来说,这段日子稍微会好一些,因为他们可以暗中吃掉生小麦,虽然味道不佳,但总算能填以填肚子,相比一年三百多天,天天都是稀薄的看得见自己人影的稀粥,实在是好的太多了。
“人都到齐了吗?”那名官员在高台上大声的问道。
金再泽匆匆上前,高声回报:“启禀大人,隋人都到齐了!”
官员看了一眼四周,忽然弯腰看着黑衣人,低声说了几句。黑衣人默默点头,扫了一下底下的隋人,心中涌起了莫名的情绪。他默默注视着众人,半响没有说话。忽然,他慢慢走了上去,站在高台的最前面,他希望他一会的声音,能让所有的隋人都能听见。
高台下的隋人纷纷抬起头,看着这名一言不发的黑衣人,心中忐忑不安,不知道,这一次又会受到怎样的折磨?
黑衣人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忽然,他抬起了手臂,高声喝道:“诸位,请你们告诉我,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什么人?”高台下的众人面面相窥,不知道这个黑衣人在想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一时之间,他们没有说话,整个广场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突然,一个身上满是鲜血的士兵挥舞着双肩,喝道:“我是隋人,我是隋人!”说着,那人跪在地上,呜呜地哭着,他是隋人,那个曾经威震四方的大隋臣民,可是如今,只是一个阶下囚,性命随时掌握在别人的手中,谁也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他就会被监工扔到某个山谷里,尸身被野兽啃食,被雄鹰叼走,不久之后,成为森森的白骨!
受到此人的感染,一群士兵都呜呜的哭了起来,在他们的身上,受到了多少的磨难,他们一直咬着牙挺着,可是,情绪是会感染的,相似的经历,让士兵们都身同感受。心中的悲伤情绪被此人点燃之后,便停不下来了。
哭声四起,弥漫在整个广场,几名监工皱了皱眉头,脸上十分不悦,可是,他们不敢动,他们已经知道黑衣人一脚踢死一个监工,在这个节骨眼上,谁敢去捋黑衣人的胡须?
哭声此起彼伏,就连一向坚强的张靖眼中也挂满了泪水,他握紧了拳头,努力让自己不落下泪水!男儿,有泪不轻弹!他瞪大了眼睛,可是晶莹的泪水在眼帘出打着圈圈,随时就要落下。
放眼看去,许多士兵都已经哭了,背井离乡,受人欺辱,过着比狗还不如的生活,多少袍泽身死异乡,尸身被野兽践踏,骸骨风吹雨打,甚至不知所踪!
所有的种种,似乎历历在目,仿佛这一切就在昨天,多少袍泽的相貌已经铭刻在记忆里,久久不能忘却。
黑衣人凝视着台下,似乎没有什么表情,但他任由士兵们发泄着心中的情绪。哭声持续了小半个时辰,山野之中的鸟雀被哭声惊得四散飞去。
良久,广场陷入了平静之中。黑衣人再次缓缓开口:“诸位,你们还记得你们是隋人就好!从现在开始,你们所有人,都不用做事情,我会给一个时辰的时间,允许你们洗澡,将身上的泥垢洗干净!”
“洗干净身子之后,你们会有干净的衣裳,可口的食物供你们享用!”黑衣人高声。
隋人们再度愣住了,这是做什么?他们何时有多这样的待遇?有人忍不住高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吃过饭之后,诸位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说着,他顿了一顿,又高声道:“我已经准备好了战马,要带诸位在四日内赶到国内城!”
一名监工拉了拉金再泽,问道:“大人,他们若是走了,这个月的任务完不成怎么办?”
金再泽用怜悯的目光看着此人,心想你是白痴吗?难道不知道那个黑衣人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吗?再说那官员对他恭恭敬敬,岂是他这个小小的监工能惹的。
监工见他不说话,脖子一缩,不敢再说话了。
隋人在听到黑衣人的话,逐渐沉默了下来,刚才他们已经将心中的情绪发泄的差不多了,此事不少人已经冷静了下来。顺子碰了碰张靖,道:”张大哥,莫不是有什么阴谋?“
张靖眯着眼睛想了半响,摇摇头,尽管他不太确定,但觉得应该没有什么阴谋,渊太祚若是想要杀掉这批人,根本不用如此大费周章。所以,按照常理来说,应该没有什么阴谋。
张靖觉得,这对于他来说,反而是好事,走出了矿区,应该没有那么多的塔楼,那么多的敌人,逃跑也相对容易一些。想到此,张靖低声道:“让兄弟们不要惊慌,按照此人的做法去做。”
顺子点点头,将张靖的命令传了出去。
黑衣人看见底下的人群一副不肯相信的模样,他忽然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细长的布袋,喝道:“告诉我,你们之中,谁的官职最高?”
众人看向了张靖,张靖咳嗽一声,道:“我的官职最高。”
“你叫什么名字,在隋军之中,担任何职?”黑衣人高声。
张靖这时一愣,他才注意道此人的汉话非常流利,和寻常的高句丽人不同,而且,此人说话还带着关中口音。张靖有些疑惑地回答:“我叫张靖,是关中人,曾经是左监门校尉!”
黑衣人略略一惊,竟然是正六品的左监门校尉,此人官职不低啊。他挥挥手,道:“你且上来!”
张靖左右看了一眼,几名隋人将他围在中央,示意他不要上去,但这个时候,张靖不能退缩,他推开了众人,一步一步向前走去。一路上,众人都在和他打着招呼:“张大哥,不能去呀。”
“张大哥,小心!”
“张大哥!”
张靖摆摆手,示意众人不要担心,头掉了不过碗大一个疤,有什么好担心的?慢慢走上了高台,他挺直了胸膛,看 ... [,!]
(着黑衣人。黑衣人打量了一番干瘦的他,忽然笑了笑,将手中的布袋,道:“你且打开看一看!”
“看一看?”张靖心中疑惑,他慢慢伸出手,将布袋抓在手中。手中的布袋不是很沉,看样子,也不是武器之类的东西。
“怎么,你不敢?”黑衣人忽然笑了。
“我乃堂堂隋人,岂有不敢之理?”张靖被激怒了,他将布袋口的绳子解开,猛地将里面的东西拉了出来,一卷红色填满了他的眼帘,黑衣人在这个时候上前一步,抓住那根短短的旗杆,猛地在半空中挥舞了起来。
张靖愣住了,他看着那一卷红色,脸上露出了激动的神色,泪水也不可抑止地流了出来。高台下的众人也愣愣地看着在半空中飞舞的那卷红色,人人热泪盈眶。
赤红色的布匹在半空中飞舞,上面绣着的一个大大“隋”字,正尽力展现出他的的魅力。曾几何时,他们在这杆旗帜的指挥下,所向披靡?!
“是大隋的旗帜!”一人说着,身不由已的跪下,朝着大隋的旗帜磕头。
黑衣人这时将身上的衣裳脱下,露出了隋人的打扮出来,他一边挥舞着旗帜,一边高声道:“兄弟们,你们没有看错,这便是大隋的旗帜!而我,是奉了大隋天子之命,前来迎接诸位,迎接大隋最为勇敢的战士们,回家!”
黑衣人大声的喊着,声音借着风势,传递在广场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士兵都听得清清楚楚,尤其是“回家”两个字,像重锤一样,重重的击打在众人的心中。
“回家!”一个士兵近乎梦呓一般的念着,这两个字,曾经在他们的心中环绕,他们渴望着回家。可是,岁月磨掉了心中的信念,磨掉了他们的勇气,回家二字,变得是如此的奢侈!
可是如今,一个隋人打扮的士兵,手中挥舞着大隋的赤红色军旗,告诉他们,你们可以回家了!曾经的遥不可及变成了事实,许多人不由自主的跪在了地上,朝着他们心中信仰施礼。
“陛下,是陛下来接我们了!”
“陛下没有抛弃我们!”
“陛下……”
一千多号隋人七嘴八舌的吼着,不少人在地上磕头,黑衣人感受到这股气氛,也忍不住流下了泪水,他本来不想表明身份,可是,他终于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大隋万岁,陛下万岁!”不知道是谁开了一个头,隋人整齐的呼喊着,声音汇成了惊雷,激荡在长白山的山脉中,鸟雀惊起,群兽奔跑,似乎也在为这群误以为被抛弃的士兵们而庆幸。
就在他们喊出这句话的时候,他们并不知道,在连绵千里的长白山中,在无数个高句丽人修建的矿区里,无数的隋人喊着同样的话。长白山在颤抖,整个大地也在颤抖,似乎,它们也感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