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听骆大元接着道:“水伯伯想要叫停了我,不让我去救你,我自然是不肯听他的了,只顾埋头划船,就当作没有听见。你要知道,不是我要违背他意思,而是在我心中,五弟你的性命便是我的性命,我明知你有危险而故意不去救你,那便是我这个做大哥的不是了。这事若是传到江湖上去,大哥我以后也别去做人了。”
水若寒一听,心中感动,顿时鼻子一酸,隐隐便要落下泪来,心道:大哥他们当真是好,真把我当兄弟看待。看来,我这些结义兄弟真是有情有义,生死相交,我一生之中得了他们这几个知己,也算是没白来人间这一场。
骆大元却是没有瞧见,只是说道:“我们趁着夜黑风高,夜深人静,却是催动浑身内劲,一同使力,朝着那个什么快活岛划去,不一会儿,水伯伯的喊声,我们便听不到了。这下倒好,耳根子清净,也不用再为这去与不去烦恼了。”
隋承志眉头一皱,寻思:我们兄弟之间的感情,虽非同胞兄弟,却胜似同胞兄弟,五弟有此为难,对面岛上纵然是龙潭虎穴之地,我们这一趟也是非闯不可的了。水伯伯虽然出于好意,不顾自己儿子安危,也要确保我们安全,可是我们心中,又怎能当真如此做了呢?五弟有事,便和我们自己有事一样,又怎么能放着他不管,任由他死活了呢?
只听骆大元嚷道:“当下一路行去,船上虽有火把,三弟说万一点燃了,怕行至中途,被巡逻山贼瞧见,那便糟了,便故意不去点燃火把,手上不停,只顾潜运内劲,往前划船,这般行驶,倒也确实顺风顺水,并未遇到山贼,行得一阵,突然听到前面隐约传来‘啵啵啵啵’地划水之声,在深夜中听来,倒也甚为清晰。只听那声音响得片刻,突然停了,有个人突然发神经般‘哈哈哈哈’得大笑起来。我听了奇怪,透过月色仔细看时,却只能瞧见个模糊人影,心中怀疑起来,想要点个火把看看,便知会了三弟他们,见他们也有这意思,便立即探手入怀,取出火刀火石来,摩擦打着,点燃了火把,高高举起,向着那船照了过去……”
隋承志听到这儿,心道:我当时心中也已起疑,四下里看看,也不见有其他船只踪影,大哥这时候正有点火把意思,我便大着胆子同意了。虽是同意,可也当真冒险得很。
骆大元续道:“……只这一照,已能看到前方不远处一个汉子正将手中物事往船身上一插,双手翻出,托了个人起来,高高举过头顶,嘴上不停,哈哈大笑道:‘老子这便送你回去!’手上一动,便要将一人扔入湖中。我当时也不知道他手中举着的人便是五弟你,不过,我最是瞧不起这种人,半夜三更的偷偷摸摸在这儿干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当下心头火起,看不下去,便大声喊出话去,却是要吓唬了他,让他别胡乱使坏,徒伤人命……”
刘武扬听了,心道:我当时见了,也有了义愤填膺之感,只是让大哥抢了个先,呵斥了出去而已。
骆大元续道:“……那人也当真胆小,被我这般一吓唬,竟然当真一个后仰,带同托着那人,一同跌入船中,支起身来,东张西望一番,大叫了两声,爬将起来,‘扑通’一声,一头钻入水中,潜水而逃。我当时想要入水去追,却被三弟叫住了,说是要先看看船中那人是谁。这般一看,便认出了五弟你来,当下救了你回来……”
隋承志心道:那晚我见船上古怪,便同三位兄弟一起将船只划拢,摸黑上船,想要看个究竟。扶起船中之人用火把一照,竟见是五弟,欣喜之余,便将手中火把扔入水中,双手抱了五弟起来,跃身回了来时船上,与三位兄弟会着,高兴不已。不想,五弟突然昏晕过去,惊吓之余,生怕大哥他们多做吵嚷,引来山贼注意,惹出许多麻烦,便让他们别吵,又生怕五弟死了,赶忙伸手上前,探了鼻息,见着呼吸正常,仍有气在,情知活着,便同三位兄弟说了,让他们宽慰心怀,然后大家一同使劲划船,驶往来时西北方向,只盼早些回了逍遥岛,寻个大夫给五弟好好诊治一番。
却听骆大元续道:“水伯伯、水婶婶也真是疼你,我们天亮边回来,他们竟然也站在码头上一直等到了天亮边。唉,我爹爹妈妈倘若现在还活着,有这般疼爱我,那我可当真要高兴死了。”说着,心中不免惆怅,愣愣得望着水若寒,傻傻得发起呆了。
水若寒见大哥愁容满面,愁眉不展,情知他思念自己爹妈,心中难过,斜眼看时,见其余三位兄长也是这般心中不畅,二哥花弄影更是眼眶红肿,泪水直在眼中打转,隐隐便要落下泪来,水若寒心中看得难受,为了不让四位兄长难过,便有意搭上话去,道:“你们救我回来后,我却又怎的到了这儿?其中经过,大哥你快告诉我,好么?”
骆大元乃是直率肠子,性情中人,当下听见水若寒询问自己,也便不再多去思念已故双亲了,瞪大眼睛望着水若寒,嚷道:“我们将你救回来后,却是在码头上遇见水伯伯、水婶婶了。他们见我们救了你回来,高兴不已,又见你昏迷不醒,心中直是担心,知道我们几个会武功,脚力好,便让我径直背你进入庄院内,先往他们床铺上放了,又让二弟、三弟、四弟分头去找那个刘管家,说是找着他后,让他去叫大夫过来,立即替你诊治伤势。如此这般,大夫来了后,也便给你把了脉,瞧了伤势,说是不要紧,休息几天也就好了。”说到这儿,心中忽然想起当日水痕怒骂那个大夫时的情景来,心中觉得滑稽可笑,不禁“哈哈哈哈”地仰天大笑起来。
原来,逍遥岛和快活岛两岛相距较近,来回不过三四十里水路,四虎又是在二岛之中水面上救了水若寒回来,因而没划多久,已然回了逍遥岛,船只靠得岸来,四虎在石公码头上抛锚绑缆后,骆大元抱了水若寒便上了岛。
上岛之后,水痕夫妇在码头上见着,顿时大喜过望,急忙迎上前去。待得瞧见水若寒躺在骆大元怀中一动不动,昏迷不醒时,高兴之余,心中直是惊慌心疼,焦躁不安。
水痕情知四虎武功高强,脚力过人,急忙让开道来,让四人先行,示意骆大元抱了水若寒先上山去,进入缥缈山庄中,将水若寒放到自己屋内床上,好让自己夫妇二人随时看护。其余三虎则去寻找刘远,让他唤来大夫,立即给水若寒诊治伤势。自己则与妻子加快脚步,奔跑起来,紧赶慢赶,往庄内飞快跑着。
待得赶回庄内屋中时,大夫刚巧来到,“砰”地一声,迎面撞了个正着。
那大夫见水痕是庄上新当家,是自己新主子,出于奉承拍马屁之意,便即出言寒暄几句,想要讨好一番,将来得些便宜,也是好的。哪知,马屁拍错了时候,水痕心中担忧儿子,哪里还管其他,见他罗里巴嗦,废话一大堆,迟迟不去诊治自己儿子,心头火大起来,立即当头棒喝,怒骂了他几句,只要让他快些动手,替儿子诊治伤势。
那大夫一愣,心中惧怕,便即住了嘴,不再多说话,走到床前,看了看水若寒面色,把了把脉,恭身向水痕道:“少帮主只是疲劳过度,并无大碍,将养个三五日,也就好了。”
水痕等人在一旁听了,这才放了心。水痕见刘远在侧,便让他送了大夫回去,多赏些诊金。那大夫听了,直是打拱作揖,连声道谢,心中高兴,暗暗偷笑,寻思:多拍拍马屁,毕竟是好。我这次马屁虽然没有拍好,拍错了地方,本该拍在脸上,却是拍在了腿上,可是其中好处,仍是被我捞着了,嘿嘿,看来,以后给人治病,还得多拍马屁,若要把病治好,先得把马屁拍好,如是这般,我才能发家致富,偏安一方。
水痕见二人走远了,见着四虎在旁,情知他们为救自己儿子直是一夜未睡,现下想来,定然疲累得很了,心中疼惜他们,便有意让他们各自回去好生安歇了,等到天亮再来看望自己儿子也是不迟。
四虎本想再多留会儿,见水若寒迟迟昏睡不醒,自己等人留在这儿也是多余,听水痕这般一说,也便同意了,各自回去休息。
水痕见他们出了屋子,自己则与妻子商量了,一同留守在儿子身旁,好生看护儿子,照料则个。这一照料,便是一天一夜,水若寒只是昏昏沉沉,迷糊不醒。水痕夫妇在他身旁陪护,寸步不离,生怕他突然醒来,见不着人,有个事情,那便糟了,竟是一天一夜都未曾合眼。
天色大亮之后,水痕见儿子仍是不醒,怕适才为儿子诊治伤势那庄内大夫庸碌,却是诊治错了,心中焦躁起来,便不闲着干等,命刘远去将庄内大夫故意支开,只要隐瞒住他,不失礼得罪了他,然后让他火速下山去,偷偷去将岛上所有村中大夫都请了来,一个一个,通统找了个遍,让他们来给水若寒把看伤势。
岛上诸多大夫来了之后,通过把脉察色,望闻问切,诊断良久,仔细查看后,嘴里都是众口一词,只说水若寒所受伤势乃是外伤,究其病因,是他体力过度虚脱所至,并不打紧,再过一阵,也就醒了,而通过医学上“望闻切”三方面观察,从翻看他周身伤情来看,水若寒身上除了几处明显的皮外擦伤之外,却并未见任何明显的青淤内伤痕迹,因而,暂时可以得出诊断结果,水若寒只受了些轻微皮外伤而已,并无任何致命伤势,而至于另一医学上的判断依据“问”来说,水若寒人还晕乎着,却是询问不得,若要查出更多病症,那便只能等他醒来后再做进一步诊治了。
水痕见岛上所有大夫都这般说了,心中无奈,宽慰之余,也便让刘远多送些诊金,瞒着庄内大夫,偷偷送他们下山去了。
花娇却是心疼儿子,也不闲着干等,心中想到儿子待会儿突然醒来之后肚子会饿,便特意将火炉拿到屋子外头,往炉子上面炉口内放入干燥柴禾,柴禾上面放上火绒,打着火刀火石,噼啪作响,将炉内生着了火,炉上放了铁锅,铁锅里头煮了皮蛋瘦肉粥,一手拿扇子对着炉口不停扇,一手往炉口内不住添加干燥柴禾,却是要将火苗烧旺盛了,借助火势,将一锅粥给沸沸扬扬煮熟了,直要时时火旺粥熟,将粥烧滚,儿子一旦醒来,随时都有粥喝。倘若粥熟透了,儿子仍未醒来,夫妻二人便先将那锅香喷喷的爽滑皮蛋瘦肉粥给喝个干净,然后再行淘米煮粥重起一锅,如此这般,反复循环,直是要等到水若寒醒来能喝上口热粥为止。
其间,英雄四虎睡醒过来,吃过东西,都来看望过水若寒,见他迟迟昏迷不醒,心中也颇为担忧,又见水痕夫妇脸色忧伤,神情疲惫,情知他们心中难过,操劳过度,出言想要替换他们,照顾水若寒一阵子,他们只是不让,百般不肯,无奈之余,只得好言安慰了他们一番,逗留一阵,觉得在这儿多待也帮不上什么忙,又不忍见他们伤心模样,便有意要回避开去,相互示意一番,便不多留,一同出去了,心中只是对他们照顾水若寒这番良苦用心、疼爱神情感慨不已,艳羡得紧,对他们所做所为,请岛上所有大夫来替水若寒瞧病,煮了好吃的皮蛋瘦肉粥来让水若寒吃,都是一清二楚,所知甚多。
水若寒却是一直处于昏迷之中,对自己昏迷之事,只是浑然不知,啥也不晓,只觉得自己头脑发胀,昏昏沉沉,自己到底是睡是醒,却是不分彼此,晃若隔世,直到自己醒来,先听了爹爹对自己的一番说话,知道大哥等人救自己经过,这时又听了骆大元这番说话,方才得知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心中许多疑惑,瞬时也便解了开来,清晰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