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久尘的出现,可谓是将此次事件推向了高潮,庄珣愣眼望着这个剑眉星目刚毅锐利的青年书生,心潮澎湃,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他所佩服的人,大先生二先生肯定位列其中,但眼前这个年轻人同样是他敬佩的一人。
二十年前,状元郎陆久尘在先秦国最为金碧辉煌的宫殿出生,然则五年后,他被人从那座宫殿扔了出来,随后遇到了大先生,于是便跟着他修行了起来。
十三年后,一个少年书生于长信殿前轻而易举摘得文武三甲,位列双状元,同一天夜晚,七道惊天飞虹亮绝了先秦国帝都八百里锦绣皇城,翠微林摇曳生辉,无数人驻足观望,神情敬仰。
那一天,状元郎陆久尘横空出世,不可一世。
一年后,他拖着一辆破损的牛车,步伐缓慢踏入巍峨的先秦皇城,没有人敢阻拦他,每个人都驻足观望着他,万人空巷,众人屏住呼吸,牛车咯吱咯吱作响,兴许是货物有些重了,因为上面放着十二颗巨大的头颅,妖气冲天的头颅,妖仙的头颅。
自此,无可睥睨的风华绝代。
曾经作为大乾国座上客的一角妖仙,在东临十六国中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寻常仙人根本不敢得罪他,因着背后是那狂妄暴虐的三皇子,以及踏入那有着生死之难天王境的大皇子,与其同行的,还有另外三位来自云梦泽邙肠山喜欢吃人的妖仙,那是他的三位至交好友。
然而,陆久尘年满十九那年,邙肠山的那三位妖仙跟着就消失了,头颅已不在,只剩下一具妖身被走兽吃食着。
也是在那一年,状元郎陆久尘的声名肆虐整个妖族,一时无二。
活得越长,地位越尊贵,越是珍惜性命,越是害怕死去,人一样,妖也没有什么不同。
一角妖仙便是如此,他喜欢吃人,曾经不止一次让大乾国的三昆仙人进贡童男童女给他吃食,但他更想活命,这两年几乎是寸步不出门,生怕被眼前这尊青年杀神逮到了。
然而,今天还是碰上了,且他向来视作靠山主人的三皇子也被其撕下了一只臂膀,一角妖仙说不得有些绝望。
冬阳已升上高空,照理来说应该有些暖意才对,但恰恰相反。
余鱼丝毫没在意断掉的右臂,目光锐利地望着陆久尘,脸上有的只是平静,没有丝毫暴虐之色,许久,竟是微叹一声,“又是一尊《千里血行》的怪物,你们这是把人族逼向绝境。”
余鱼这一句话,令得在场众人都静默了下来。
三百年前,人族还处在四面八方妖族的水深火热之中,先秦国一个在皇城街西档口杀猪的屠夫于一午后睡觉,偶得“白日做梦”,梦见瑰丽大世界,悟得遁术《千里血行》后,人族整个局面才稍稍缓和了下来。
只因,《千里血行》太逆天,太霸道。
那个屠夫凭着这一绝世遁术,操着一把生锈的杀猪刀,光着膀子孜然一身杀进六王山,硬是砍翻了妖族六大天王,其中两个天王身死,三个天王重伤,要知道,作为一名屠夫出身的大先生,那会儿不过是仙人境界。
而现在,《千里血行》经两代传承,第一代传承乃是二先生白展堂,后者也正是凭借《千里血行》而成就的“东临第一杀仙”名号,关于他的事,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如果说妖族一共有一百尊妖仙,那么死在这货手上的,少说也有一半。
如今,横空出世的状元郎也习得了这个逆天遁术。
《千里血行》,妖族数百年下来都忌惮不已,正因此,人族才得以真正的繁衍生息。
“难道不这样人族就不是绝境了吗?”陆久尘淡然反问,眉宇间锋芒忽隐忽现。
“哼!”余鱼冷哼一声,陆久尘如此理直气壮,他却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毕竟,妖族盛人族衰是众所周知的。
“我只是来寻杀我弟子的人,没想到竟然碰上这么些个妖孽,千牛山香公子,状元郎陆久尘,本来对这个小国天子没什么兴趣的,这会儿还真有兴趣了,而且,我弟子与你碰过面是不?而且据说你们两人还有冲突是不?”太岁司冥那沙哑的声音再度响起,说到最后,显然也有些针对庄珣的意味了。
不得不说,到现在所发生的一切事宜都是与庄珣息息相关的,容不得司冥不怀疑他弟子的死跟庄珣会没有关系。
“顾弦寒死了?!”庄珣佯装瞪大眼睛,吃惊无比,旋即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死得好!死得好啊!这个畜生早就应该死了!”
“哈哈哈哈!”
庄珣这一番忘外的喜乐形于色,令得太岁司冥微微皱起了眉头,他本是一个生性多疑的人,如果说一开始对于庄珣这小国天子有所怀疑的话,现在反倒降低了怀疑,然而他也清楚,现在如果被他查出有一丝跟庄珣有所联系的蛛丝马迹,他就可以肯定自己弟子的死是庄珣干的了。
庄珣也就是在赌这个,他相信天都将军办事的利落,他赌太岁司冥什么都查不出来,这风险很大,但被逼到这个地步,庄珣也不得不这么做。
“我的弟子就是你杀的吧?”太岁司冥毫无征兆来了一句,无面者,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倒是让一向镇定的庄珣没来由心里一咯噔。
“我确实是想杀他,我也确实曾派人去杀他。”庄珣深吸一口气,目光注视着太岁司冥那张没有五官的脸,紧接着又加了一句:“但是,我派去的人至今也没有回来,我想八成已经死了。”
气氛一阵静默,太岁司冥暴起雷霆大喝:“他就是你杀的!不用狡辩了!一定是你杀的!我肯定!”
声涛滚滚,一针见血般的肯定!
庄珣面无表情,经历过杀仙人王一冕那一番惊心动魄后,至少眼前的事他要保持镇定还是很简单的,所以他对于太岁妖仙的暴喝嗤之以鼻。
这会儿,司冥仿佛是有些泄气了,然而他还是怀疑,庄珣可能是装的,甚至他觉得,若是这样一直证明下去,一定能够证明庄珣就是凶手。
他潜意识里觉得这个少年很不简单,就凭着那股泰山崩于眼前脸眼皮都不眨的镇定劲儿。
“宁可杀错,也不放过!”太岁司冥最后还是做了决定!
一直没有说话的仙人王元栩饶有深意看了一眼庄珣,他觉得,今天最令人难忘的,不是三大黑山老妖齐聚,也不是状元郎陆久尘的到来,而是大乾国这一代年轻的天子,那种异乎寻常的镇定,那种胸有成竹的镇定。
作为曾经统率过三十万北虞大军的王元栩,对于这种镇定可谓是深有感触,他不是寻常人,王元栩骄傲自认,所以他做到了,而眼下庄珣也做到了,那么可以断定眼前这少年亦非池中之物。
“好一个少年郎!”太岁司冥冷哼一声,扶摇直冲,化作一道飞虹,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天际。
他清楚,有陆久尘在,今天要杀庄珣是不可能了。
紧接着,王元栩也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了远方,他本欲要杀庄珣,眼下也是不可能了。
此刻,独剩下三皇子余鱼还有一角妖仙,两人都神色古怪地望着庄珣这年仅十七的风雅少年。
如果说状元郎陆久尘是以一种彪悍无比的方式横空出世,那么庄珣也算是以一种另类之极的方式横空出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