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去年刺杀了徐国梁,王亚樵的斧头帮被取缔了,抓捕了上百人,都是有过伤人历史的凶悍之徒。
王亚樵的事业,地位和财富都毁了,名声倒是收获了很多,但他一面心理满足,一面却生计困窘,正日间躲在朋友家中,时间一长遭人白眼,而且屡次比下逐客令,这种日子他不想过了。
他不是没想过逃走,但是天下之大能去哪里呢?
他跟炮哥不一样,炮哥人家拿着美国护照,现在中美关系不好,炮哥在美国很受欢迎,王亚樵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土包子,上的是旧学,辛亥革命之后,虽然也想接着革命的机会,做一个风云人物,但却跟革命党那些人格格不入,人家根本就不认他。
所以王亚樵一时间有种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感觉,心中异常悲愤,所以才给杨潮下了那个帖子,他本想着杨潮怎么也得避避风头,可没想到却大张旗鼓的出入公共场合,这就把他王亚樵逼到了墙角,好像是再向他挑战一样。
好像在说“我就在这里,有种来杀我啊”,杨潮这种根本就没把王亚樵放在眼里的态度,让王亚樵难以忍受,他现在还有什么,就剩一个名声了,所以他来了,拿了把斧头。
但他身手是真的好,而且刺杀经验丰富,潜伏、暗杀,似乎是他们这种侠客的天赋,他从杀第一个人的时候起,就感觉十分顺畅,没有任何不习惯,他有信心在乱局之中砍杀杨潮,至于后面能不能逃得掉,那是后面才该考虑的,他得先杀了人,在想着逃,这就是他这种人的做事风格,否则他也不会去杀徐国梁了。但凡有点脑子的都知道,杀了警察厅长肯定在上海就没有容身之地了。
所以他来了。
“……作为一个青年,就该心无杂念以学业为重……我们的大学经过二十多年积累,但还不够发达。跟欧美国家还有差距,你们应担负起重任……”
杨潮在台面上讲着话,下面是一群群学生,这些学生思想不成熟,荷尔蒙分泌旺盛。崇尚强者,容易冲动,他们是真的崇拜杨潮这种人物,让杨潮当皇帝他们会拥护,可是如果是炮哥站在上面宣扬革命,三言两语他们也会跟着去闹。
杨潮想到有一个美国驻华外交官对中国学生的社会责任感十分感慨,他认为中国的大学生很了不起,对国家、对社会十分关心,第一个上街要求政府调整不合理的政策的,永远是他们。而美国的大学生整天想的就是泡妞、上床之类的。
杨潮的世界观更长一些。他的印象中后世的中国也一样,80的大学生和90的就不一样了,越来越少的社会责任感,越来越多的个人关注度,这不是人变得自私了,而是社会危机感降低了,因为国家变得强大了,关心国家前途的人反倒是少了,因为他知道国家的前途是越来越好的。
而现在中国已经是一个大国,一个强国。一个可以跟欧美正面争锋的国家,学生们的国家自豪感十分激烈,但是内心深处还是有一些不自信,因为国家实力增强的太快了。一战之前还是一个被不平等条约束缚的国家,一战之后突然就成了世界列强,这种快速增强的国力,让他们还没有适应,因此显得不真切,显得不自信。始终想要证明一下,就好像一个演员一定要上一下春晚才能证明是一线一样。
学生们所以都很激进,很想用事实证明国家的实力,比如跟英国人打一仗,跟这种世界强国打一仗,而不是打俄国人,打日本人这种二流国家。
王亚樵跟这些学生不一样,他是一个活在历史中的人,跟这个时代格格不入,他想跟新时代扯在一起,他参加革命,但是他的手段却是古代的侠客形式,他跟炮哥不一样,炮哥利用会党很清楚自己在玩政治,王亚樵玩侠客,他是真的以为自己是侠客了。
但是他碰到的杨潮,注定要要栽倒。
礼堂中早就布下了几十个精锐警卫,能做杨潮警卫的人,第一忠心不用说,第二身手都是一等一的,在军队中的时候,都是精锐的侦察兵,第三这些人都经过正规的保镖训练,他们其实相当于内勤甚至特务。
王亚樵隐藏的很好,在数千人之中,想要直接挑出来真的不容易,也不现实。
但是杨潮却早就找到了他了,杨潮的飞船并不在这里,也还用不着飞船的能力,一个机器人就足够了。
王亚樵很平静,随着学生慢慢往前挤,礼堂的讲台高高在上,但那对王亚樵不算什么,他瞬间就能够跃上去,而且同时还能向杨潮飞出一斧,然后会跟上一斧,只要王亚樵靠近,对方必死无疑。
而对方依然在夸夸其谈着,鼓励着年轻人要如何如何,根本就没有任何警觉,身边十米内只有学校里的教授和张謇等名流,他的保镖则在两侧,还有在台下防止学生上台,以为这样就能保护严密了,对普通人或许可以,但是对他王亚樵完全没用。
他摸到了前面,隔着两个学生就是讲台,一切都在掌握中,这时候王亚樵慢慢挪到一处地方,轻轻的弯下腰,在一群狂人的学生中间,悄悄的摸着地面,礼堂的地面是用大青砖铺设的,而脚下这块转头很容易就被王亚樵有力的手抠住了砖缝掀了起来。
大青砖底下,则静静的放着两把斧头,两把纯钢打造的精致斧头。
“拿下!”
王亚樵的手刚刚握住斧头,突然就听到一声大喝。
“不好!”
王亚樵心中一个念头升起,知道自己暴露了,但他很冷静,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跑,而是立刻上去杀了杨潮。
但是突然他感到手脚一麻,如同被电击了一般,肌肉不听使唤,而好几个身手不输给他的壮汉已经扑了上来,他不敢相信这一切,他竟然如此轻易就被人擒拿住了。
学生们吓了一跳,但是很快就喊起好来,不知道是为警卫的身手喊好,还是为了王亚樵的胆量喊好,也许两者皆有。
“王先生,您为何要杀我?”
很快王亚樵就被押到了杨潮面前,杨潮一副疑惑状反问他。
“哼,士可杀不可辱,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王亚樵懒得回答,被抓到了不过一死而已。
杨潮摇头道:“何苦来哉。不过在下可没有权力杀您,国法会伸张正义的。”
王亚樵哼道:“正义?呸!”
好吧险些被他吐了一脸口水,还好杨潮早有准备,闪开了。
很快王亚樵被同样在附近巡逻的学校警卫带走送交警察局。
杨潮看着他的背影,故作挺拔的姿态,心中不由感叹,这是一个活着做梦的人,一个武行的鲁迅。
王亚樵跟他始终以为很正直的炮哥不一样,王亚樵是真的在做梦,活着做梦,他真的以为他所作所为就是对的,唯一的对的事情,他相信炮哥是一个真正的革命者,一个高尚的,一个毫无瑕疵的人,一个跟他印象中的领袖、英雄一模一样的人。
而炮哥则是一个装睡的人,他心里很清楚,嘴上却不说,嘴里口口声声批判中国政府,把自己当成一个受迫害的反对派,却从来不提时至今日中国政府都没有对他下发通缉令,他想回来就回来,甚至回来竞选都没有人反对。
炮哥也不提如今中国政府取得的成就,就是一个劲的反对,一个劲的挑刺,这种人当然有他存在的价值,可以给政府提个醒吗,你哪里做的不好,你的敌人永远比你自己清楚,所以杨潮当年才没有对炮哥下手,否则炮哥早就挂了。
于是现在炮哥就一个劲的说中国的铁路修的不够,中国的港口建的不够,中国的工业不够强,中国的老百姓不够富,中国的官员不够清廉,中国的制度不够完善,他说的都对,但是他却决口不提政府正在尽量解决这些问题,潘训这些人很努力的在做。
有人说你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炮哥就属于这种装睡的人,心里很清醒,你怎么叫他?而王亚樵也叫不醒,因为他本来就醒着,而且从来没有装睡,他是醒着做梦的人。
这两种人,你都叫不醒,一个是自己不想醒来,一个是失去了醒来的能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