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不该笑的。
她之所以笑,是想到了当时的场景。
她被阿九怀疑身份,在河边对峙落水,然后被萧珣所救,为了避免跟萧珣扯上关系,所以抓住了阿九喊出生死与共的话。
那时候她说出这番话,阿九是什么表情?跟现在室内的女孩子们一样震惊吧?
可惜那时候她埋在他怀里,没看到。
不过,如果此时此刻阿九在场的话,表情一定是幸灾乐祸,他凤眼飞扬,嘴角满是欠打的笑,还会对她哈哈说“活该,这可是你自找的。”
“阿昭。”齐乐云瞪眼,“你笑什么笑!你还笑!”
旁边的女孩儿小声说:“是因为这很可笑吧。”
是吧,很可笑吧,是假的吧,女孩儿们视线紧紧盯着楚昭。
楚昭含笑看着梁沁,也看穿了她的心思。
这个传言就是冲她来的,且特意送到最需要的梁沁手里。
梁沁根本不要解释——
“这话是谁说的?”楚昭笑问,不反驳也不解释,而是发问。
齐乐云立刻跟着追问:“对,你听谁说的?胡乱杜撰污人清白可不行。”
站在楚棠身边的女孩儿经过指点再次开口,不像齐乐云那般咄咄逼人,而是带着几分同情:“阿沁,我知道你委屈,但不能被别人挑拨,多少人看你被谢家子拒亲幸灾乐祸,就有多少人看到阿昭被谢三公子奉为座上宾而嫉恨。”
这话说的厉害啊。
室内女孩子们更是露出恍然的神情,没错,就是这样。
谢三公子进京后,谢家宅中连个女眷都没有,让满京城的女子拜访无门,总不能去太子妃那里引见谢三公子吧,太子妃也才只见了谢三公子一面。
楚昭是第一个被请,或者是闯吧,不管如何总之是进了谢家门,最关键的是,楚昭最后被谢三公子亲自送出来。
试问会有多少人嫉恨?
女孩子们之间的手段女孩子最了解,恨一个人就会去挑拨。
“阿沁,到底是谁说的?”
“你快说,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能听到别人说这么亲密的话。”
女孩子们纷纷追问。
梁沁瞬时被围攻,婢女仆妇忍不住将梁沁抱紧,要不然还是先带小姐回去吧——看着小姐冲出家门,夫人不让阻拦,这样真的可以吗?
真要再打起来怎么办?
家里的仆从都跟上了吧?公子们也在吧?
梁沁越发气的要吐血,气这些女孩儿听了这话竟然还围护楚昭,推开婢女仆妇站起来:“满大街都在说,人人都在说,你们去问啊,去问!”
齐乐云哼声:“我可不信谢家的门庭已经成了大街了,人人都能听到人家在家里说什么。”
“我又没说他们在家里说。”梁沁喊,恨恨盯着楚昭,“他们两个男女谁知道躲在哪里做这种无耻的事,天下总有不透风的墙。”
楚昭冷笑:“这种无耻的事肯定要避人耳目,除了我们两个,其他人哪能轻易听到,那这话不是我传出去,就是谢家传出去的,我这就去问问谢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罢大步向外走去。
梁沁倒没有想到她这就走,去问谢家?
“你休要跑!”梁沁喊,扑过去要抓楚昭。
楚昭哪里会被她抓住,手一甩,弱不禁风的梁沁惊叫着倒回去,还好被仆妇婢女接住,而楚昭头都不回大步而去。
“抓住她。”梁沁尖声催促婢女仆妇。
不等身边的婢女仆妇上前,挤在门边的一个梁家婢女就被阿乐一脚踹开了。
“别挡我家小姐路。”她喝道。
门边挤着的不管谁家的婢女瞬时都让开了,看着这主仆两人大摇大摆而过。
门外也挤着不少人,有店家的伙计,犹豫要不要劝架的——哎,楚小姐都比过文了,竟然还没忘记斗武。
客人们也有不少,指指点点,有人在打听出了什么事,有人显然已经知道什么事,在交头接耳议论。
看到女孩儿大步走出来,嘈杂瞬时一凝滞。
阿乐竖眉喝:“让开!”
不管是店伙计还是客人们立刻向后退避一步。
楚昭神情平静缓步而行。
“阿乐。”她说,“把钱付了,出来玩因为我被扫了兴,不能再让大家出钱。”
阿乐应声是,掌柜就在一旁看着,脱口说:“不急,小姐先记账也可以——”
能在雅趣阁开账的只有男人们,女人们只能挂在自己家丈夫父亲名下。
这大概是雅趣阁第一次为一个女人开账。
楚昭没有丝毫惶恐,只点头:“多谢了,包厢今日所有的花费都在我账上。”
掌柜的一句话说完更利索了,还亲自跟上送楚昭,低声说:“楚小姐,什么时候楚园再有文会,我们雅趣阁也是能提供茶点的。”
楚昭颔首:“好,我记下了。”
她在掌柜和阿乐的陪同下越过众人离开了,留下一众人目光追随,身后还有门内女子的尖叫。
“楚昭——你别跑——你这个无耻之徒——你这个贱人——”
店伙计和客人们忍不住又看内里,见那女孩儿撒泼哭闹,哎,里外一对比,真是不堪。
梁家的仆妇忙将门关上。
“关门干什么!让大家都知道楚昭的无耻。”梁沁哭喊。
“行了。”齐乐云说,“梁沁,有理不在声高,有话好好说。”
有话好好说还怎么把事情闹大?她就是来撒泼的!梁沁掩面哭:“谁不好好说话?她无话可说,人都跑了。”
“阿昭哪里是跑,说了去谢家问问呢。”一个女孩儿不满说。
这些人的心都歪到哪里去了?梁沁顾不得装哭,放下袖子气道:“去谢家问又怎样?她和谢家串通好了,怎么说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阿沁,既然人家和谢家是说好了的,你这么闹又是何必呢?”一个女孩儿声音轻轻说,“当初你们跟谢家也只是议亲吧?又不是定了亲,更不是下了聘,怎么就不能不愿意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又不对,梁沁回过神,认出就是这个女孩儿适才一直用话来歪论!
她一眼看到站在女孩儿旁边的楚棠。
“楚棠!”梁沁气的跳起来,“你们姐妹一心,你自己来说就是,何必借他人之口。”
被梁沁指明,楚棠倒没有矢口否认,而是往后躲了躲,怯怯说:“就是因为我和楚昭是姐妹,我来说,就好像是我在欺负你啊。”
这是什么鬼话,本来就是你们姐妹在欺负人!
这个楚棠,先前还跟她姐姐妹妹情深,现在竟然这般对她。
楚昭跑了,不能放过楚棠。
梁沁扑过去:“你们姐妹都不是好东西!”
这一次女孩儿们都涌过来“阿沁,你真是疯了。”“你闹够了没有!”“你们梁家就是这般家教!”
包厢里乱作一团,梁家的仆妇婢女再无迟疑,将梁沁带走了。
女孩儿们看着一地狼藉,又是气又是烦。
“不过,阿昭真是去谢家了吗?”一个女孩儿探身从窗户向外看,街上已经看不到楚昭的马车。
还是其实是借机跑了?
“当然真去。”齐乐云断然说,“这么好的机会,怎能不去?说不定可以向谢三公子逼婚呢。”
本在烦闷的女孩儿们被这一句话逗的失笑。
“齐乐云,你胡说什么!”
“我怎么胡说,阿昭被谣传跟谢家子不清不楚,污了清白,谢三公子不得负责啊。”
“笑死了,这关谢三公子什么事,你可真能胡扯。”
“齐乐云,我看你现在恨不得被谣传的是你吧?”
.......
.......
楚昭是真的直接向谢家去了,到了门前报上名字,求见谢三公子,也顺利的敲开了门,一刻不停的被仆从引向后院。
不过没有直接见到谢燕芳,仆从说三公子有点事,过后再来,将她安置在水榭里,婢女们送来茶水点心。
“小姐要听琴吗?”一个婢女笑盈盈问,“我们可以为小姐弹奏。”
楚昭道谢:“不用了。”她看向池水,其内有不少鱼儿在游动,五颜六色很是好看,“我看看鱼就好。”
婢女便笑着拿来鱼食:“这是我们三公子特配的鱼食,鱼儿最喜欢了。”
楚昭接过,婢女们便退出去,让她一人在水榭自在。
楚昭拿着鱼食喂鱼,果然很快鱼儿都围过来,在水里摇摆,如同盛开的花朵。
......
.....
谢燕芳过来时,就看到水榭里女孩儿戏鱼的画面。
女孩儿穿着杏色衣裙,挽着乌黑的头发,露出修长的脖颈,她坐在水岸边,双脚垂下几乎碰到水面,轻轻摇摆,衣裙的影子在水里荡漾,引得鱼儿跟着游动。
她浅浅笑,露出细白的牙。
女子嬉戏的场面,谢燕芳看过很多,无意看到的,以及别人有意让他看到的,但此时此刻看到的与以往不同。
那女孩儿嘴边浅笑,眉眼幽远,犹如独自置身天地间,肆意又孤独。
“楚小姐。”谢燕芳开口打破了画面。
楚昭转过头看他,一笑:“谢三公子。”
她将脚从水面抬起,轻轻一转,回到水榭里。
谢燕芳走进来,开口道:“这件事不是我们做的。”
他知道楚昭的来意了。
楚昭道:“我知道不是你们。”又一笑,“我也知道是谁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