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原还在牢里关着,但没人为难他;董修仪那边也没事,现在没人顾得上他们……”
池棠一边听一边点头。
果然,皇帝倒下后,人间就清静了很多,茶也香了,枝头黄莺儿也唱了。
“赵王长子之死也已经查清,害死赵王长子的是赵王侧妃穆氏——”
“穆侧妃?”池棠惊讶得放下了茶盏,“穆御史的女儿?”
李式露出遗憾之色:“是,穆御史清正忠良,堪为群臣典范,竟然有这么个女儿!”
池棠摇头:“穆御史为群臣典范,跟他是不是个好爹爹无关,他心怀黎民,可能就顾不上自己女儿了。”
她听说过穆侧妃,据说因为穆御史的关系,从小就被召进宫,给最受宠的上洛公主做伴读,但是却经常受欺负。
那时欺负她的好像就是赵王,也不知是不是被欺负出感情来了,后来竟不顾家里反对,一定要嫁给赵王为侧妃。
穆侧妃的儿子和赵王妃的嫡长子相差不足一岁,如果说赵王夺位成功,那为儿子争一争储位也挺正常,可现在赵王都没了,竟然也要争?
那样柔柔弱弱的女子,下起手来比寻常男子都狠。
不过五岁的孩子……
“穆侧妃招认了没?要如何处置?”池棠问道。
“还没招,陛下让赵王妃自己处置。”李式道。
皇帝果然什么都不想管了……这倒是好事……
“你回去让殿下小心点,去探望陛下的时候记得不要一个人!”池棠殷殷叮嘱道。
爹爹说,昨天那一场安排,可能是有人想借他的手气死皇帝,但太子殿下到得也不晚,也有可能是冲着太子殿下来的。
总之还是得小心。
李式笑容满面地应下,心中大为欣慰。
太子妃长大了,都知道叮嘱太子了。
李式离开后,池棠捧着茶盏陷入了沉思。
昨晚爹爹说,这件事不是周仪安排的。
说完这句,就赶她去睡觉了,也不说清楚,害得她翻来覆去大半夜。
后来她冷静下来后,也觉得诸多疑点。
周仪虽然来得巧,却正好救了皇帝,并不像要栽赃什么。
倒像是……来帮忙的?
周仪会是事先知道这个陷害他们的计划特意来帮忙解围吗?
可是他不是做了很多坏事?
算计颜先生、陆先生,甚至为了迎合皇帝,不顾边关战士安危,连爹爹和太子殿下出征的军粮都给扣下了?
越想越觉得眼前一团迷雾。
这时,戚兰走了进来。
池棠忙起身道:“我休息好了!”
戚兰一愣,随即笑道:“太子殿下让人来吩咐了,这两日,太子妃就好好休息,到大婚前一日再把礼仪过一遍就可以了。”
池棠犹豫了一下,小声问道:“陛下病了,还能照常大婚吗?”
戚兰眉心蹙了蹙,道:“太子殿下没说不能,那就是能。”
池棠想想也是,便点了点头。
戚兰这才得空,从袖中抽出一张拜帖,道:“说有急要事求见。”
池棠翻开看了一眼,放下:“带进来!”
……
来的是沈知春。
池棠回京后事情一直很多,也没多余的心思关心沈家,所以完全猜不出沈知春的来意。
沈知春也不绕弯子,直接递上一封信。
信封上没有字。
“这是颜松筠先生托我带给太子妃的。”沈知春道。
池棠心中一凛。
颜先生调任江南,奉命暗中调查洛阳含嘉仓的粮食去向。
太子殿下说,那批粮食,很可能用来在河南陈留一带养兵。
颜先生给她来信,难道是说这件事?
可这是政事,为什么不是告诉太子殿下或者爹爹,反而给她来信?
信又为什么是托沈知春带来的?
池棠迅速拆了信,展开细览。
越看,就越是心惊。
看到最后,抬起头看着沈知春:“这……”一开口,喉咙却突然发堵。
“去年秋,我与池侯约定献粮后,便先回京城调度,周少卿就是那时候找上我的——”沈知春低声道。
杜宁所说的从洛阳水路运粮的那批外乡人,正是沈知春的心腹。
含嘉仓的一百万石粮食被运到陈留上岸,转陆路,日夜兼程,运往山南,同沈家粮行的粮食一起,作为沈知春的捐献,一起交给了北征军运粮官萧琢。
“我爹知道吗?”池棠喃喃问道。
沈知春摇头:“周少卿嘱咐我要保密,我便没有告诉池侯,不过含嘉仓的粮食从陈留上岸,池侯派去陈留的人先颜先生一步找到了我,所以池侯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了。”
池棠记得,太子殿下怀疑粮食在陈留一带上岸,让爹爹派人去陈留查探,原来爹爹早就查到了。
“我不在京城,也听说周少卿被诬欺师灭祖,实在可怜可叹,昨日进京,还在路上遇见过周少卿,甚是憔悴……”沈知春叹道。
池棠听得心里发酸。
原来她一直误会周仪了,原来他一直没有变。
难怪爹爹那么肯定昨天的事不是周仪干的,周仪根本一直都在暗中帮着爹爹!
这么说来,教唆董修仪去替太子殿下作证的宫人应该也跟周仪无关了?
陆先生和颜先生的事是不是也有隐情?
不知道爹爹把这事告诉太子殿下了没?
……
“呃……还没……”池长庭有点心虚。
“怎么不说啊?”池棠着急问道。
池长庭沉吟片刻,忽然叹道:“周仪甘作奸佞,接近皇帝,为的无非是报妻子之仇,他若是不管不顾一心报仇,早就达成心愿了,可他太过重情,因而百般迂回,一是不愿连累我们,二是不愿连累夏辉——”
不连累池家,只要断绝关系就行。
可夏辉是他的亲妹妹,却断不掉。
“他已经算计得这样艰难,我既不能帮他,就不要破坏他的布置了。”池长庭道。
周仪的目的他懂。
正如当年阿菀落在李姝手中,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他不要李姝有多惨,只要她死。
周仪要的也是皇帝死,这点,他帮不上。
他有个女儿,女儿还要做太子妃,无论如何,都不能卷入弑君的阴谋中。
所以那一场师生决裂,是他的自私,而不是周仪的背叛。
“周仪此人极重恩情,他虽然与我们分道扬镳,却不会害我们。”
“那他会害太子殿下吗?”
池长庭想了想,摇头:“应该也不会,太子对他有知遇之恩。”
池棠喃喃道:“我竟然误会了他这么久,还一直在心里骂他……”
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喊他一声“周师兄”……
……
机会说来就来。
次日清晨,池棠从夏辉手里接过了周仪的信。
“他约我见面?”池棠又惊又急,“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