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阶不喜罗信,高拱疏离罗信,嘉靖帝忌惮罗信,以后罗信便可以在詹事府养老了。
张世杰望着罗信,心中也不由感叹,一个为大明立下如此功劳的人,却没有得到该有的奖赏,反而被彻底闲置。心有戚戚焉,便开口道:
“罗大人二十不到,又何必心灰意冷?”
张世杰也难得地劝了罗信一句,那意思便是,你才不到二十岁,有着大把的时间可以等。
罗信意外地看了一眼张世杰,他没有想到张世杰会真心相劝他。便叹了一口气道:
“不器进入大明官场虽然只有数年,但是却南征北战,又苦心经营市舶司。如今南北平定,大明财政也走上了正规。也到了我好好休息一段时间的时候了。张大人,实不相瞒,这几年我实在是太累了。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累,还有心理上的累。而且还经历过数次被暗杀。”
说到这里,罗信自嘲地一笑道:“你看看如今的大明官员,有那个被刺杀过?我真的是累了,还以以琴为伍,伴花饮酒,与几知己畅谈,这才是我辈读书人最向往的生活。”
张世杰摇头道:“不器,那种生活看着是美好,但是真正过起来,却未必如同想象那般美好。你想要休息一下没有问题,没有必要真正的归隐。”
“无官才一身轻啊!”罗信叹息道。
张世杰却暗自摇头,不赞成罗信的观点。无官真的就能够一身轻吗?
没有官身,如何保护自己的切身利益?
张世杰感觉自己和罗信观点完全不同,也就完全没有共同语言。便也不耐和罗信继续说下去,沉吟了一下道:
“不器,你看我们什么时候交接一下?”
“马上就可以交接!”罗信立刻点头道:“张大人不必操心,不器在杭州这段时日,也有些人情往来,所以还有近五万两银子的结余。张大人可以立刻派人开始清点交接各个部门,张大人初来乍到,我不会让张大人填窟窿的。”
张世杰见到罗信爽快,心中也欢喜异常。作为一个贪官,自然是知道钱的重要性,如果他真的就要了罗信手中那近五万两银子,便破坏的贪官的规矩。所以,立刻开口道:
“居京城,大不易。不器你到了京师之后,会有很多用钱的地方。那些钱还是不器自己留着吧。”
罗信当然要谦让,而且还要谦让几次。最终还是半推半就地留下了那近五万两银子,随后立刻吩咐下人摆宴。
张世杰为什么要让出那近五万两银子?
为的就是和罗信吃这顿饭。
他倒不是缺了这口饭,而是要在酒宴上询问市舶司的事情。毕竟他初来乍到,对市舶司一抹黑。如今有了让出那五万两银子,大家再在一起喝上几杯,到时候他问起,罗信也不好拒绝。
果然,在酒过三巡之后,张世杰放下酒杯,认真地说道:“不器,老哥我可是初来乍到,有些地方可是需要你的指点啊。”
罗信真诚地笑道:“张大人,这是不器的本分,不器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看着罗信那真诚的笑容,张世杰此时都觉得罗信真是一个好人,有君子之风。心中叹息了一声,如果不是因为徐阶,他真的好想和罗信成为知己。安耐住心中的驿动,脸上也露出了真诚的笑容道:
“不器,你也知道,老哥我一直在京城做官,从来没有外放过。特别是市舶司这种新鲜事物,老哥对怎样经营,如何获利,还真是不懂,劳烦不器指教。”
“如今市舶司已经走上正轨,这没有什么难的。”罗信含笑道:“如今市舶司有着详细的流程,大明海贸那边也有着严谨的规章制度,张大人你只要监督他们按章办事即可。”
张世杰心中微动,有些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如此说来,这岂不是一个清闲的差事了?”
罗信想了想道:“如今还真是一个清闲的差事,只是在刚开始的时候十分艰难。张大人即便是在京城,也应当听过不器当初在杭州的艰难。”
“不错!”张世杰点头,心中暗道:“何止是艰难,那简直就是被逼到了绝境。有六大世家阻击,有当时的杭州知府宋大年干扰,有倭寇的袭击。”
一想到这些,张世杰也不禁在心中佩服罗信,他自问自己,如果是自己在这种局势下,恐怕绝对不会有罗信如今的成就,恐怕早就卷铺盖回家了。
“但是,最近你可是听说过我这里有什么艰难的地方?”罗信含笑道。
张世杰闻听,细想了一下,还真是这样。如今倭寇平定,胡宗宪也被罗信整得老老实实,五大世家就更不用说了,在京城听到的消息全是罗信这里财源滚滚,哪里还有一丝负面的消息?
当即心中便大喜道:“如此看来,不器在东南披荆斩棘,倒是老哥我来享福了。”
“你享福,我也享福。”罗信哈哈大笑道:“我也可以摆脱这些俗事,回到京城好好休息。”
“对,对,我们都享福。”张世杰也哈哈大笑道。
如此两个人可谓皆大欢喜,便开始谈论一些风月之事,酒席间喝得十分尽兴。
喝着喝着,张世杰和罗信还喝出了感情,借着酒意便脱口而出道:
“不器,为官之道在和光同尘,老哥劝你一句,回京之后,不妨去拜见一下徐大人。”
罗信认真打量了一下张世杰,他此时真不知道张世杰这句话是出自真心,还是假意。或者是替徐阶传话。不过,罗信又自己的底线,他也不是不知道为官要和光同尘,但是他和徐阶真的走不到一块。
两个人从治国理念上就不同,而且他和徐阶之间的仇恨,别说是士林,全天下的百姓都知道。徐阶当初害陆庭芳,逼陆家退婚,以婚姻来威胁罗信这些事情,都被说书人编成了段子,在茶坊酒肆中说了不知道多久。这个时候罗信主动去拜访徐阶,毫无疑问便是像徐阶服软,这让罗信以后如何将有志之士聚集在自己周围?这让复兴社的众人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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