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定边坐在贵宾席上静静地看着,盛大的突契祭天仪式。对于高定边而言,突契的祭天仪式与绢之国的大相径庭,却别有一番意味。信奉萨满教的突契人的祭天仪式主角并不是大汗合撒,而是掌握长生天与人间交流的萨满祭司。看着这些萨满祭司在祭天台上扭来扭去,高定边既觉得新奇又觉得好笑,当然他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没有笑出来,否则对于自己的盟友合撒未免太失礼了。
等到萨满祭司完成了与长生天的交流以后,阿比契力尔的阏氏别列齐格尔踏上了祭天台。作为前任大汗的阏氏,别列齐格尔不但拥有非常大的影响力,同时也是这次祭天仪式中非常重要的一环,由她把象征着大汗身份的萨拉迪尔长矛交到合撒手中的一刻,就等同于向长生天宣布合撒汗就是整个突契唯一的大汗了。
严格说起来别列齐格尔并不算是美女,即便是在她的少女时代也是如此。别列齐格尔长得更像她的父亲伊迷迪汗,因此她虽然有端正的五官,却显得有些粗壮,皮肤也比较黑,生完孩子以后这种情况就更加明显了。但是在华丽装束的衬托下,别列齐格尔还是容光焕发,尤其是在那群奇装异服的萨满祭司里更是如此。
别列齐格尔随着祭司们一起舞动,随后从祭司的手中接过一杯马奶酒,伸出无名指来轻轻沾了一下杯中的酒,然后向天空中一弹,再向地上一弹,然后端着酒杯缓缓走到了合撒的面前,唱起了祝酒歌。
“天空中翱翔的雄鹰啊,地上奔走的苍狼,头戴金色的头盔啊,手拿无坚不摧的长枪,身披犀牛皮的铠甲啊,胯下骑着千里神驹,所向披靡的勇士啊,长生天的宠儿,美酒无法表达我的祝福啊,愿你继续翱翔在广袤无垠的草原。”别列齐格尔一边唱一边把酒杯递到了合撒的跟前。
作为突契地位最高的女性的祝酒,没有任何一个男人可以拒绝,更何况是在这样的祭天仪式上唱起了祝酒歌之后。合撒当即站起身来接过了酒杯。
就在这个时候,侧席的蒙塔那什尔突然闯了过来,一把夺过了酒杯,道:“我来!”
这一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就连合撒都吓了一大跳。
此时蒙塔那什尔扬脖将这杯奶酒喝了下去。
“蒙塔那什尔,你干什么?!”合撒不禁喊了起来。
在万众瞩目的祭天大典上,公然抢着喝了大汗该喝下的酒,这无疑是在向天下宣示他要抢夺大汗的位置。就算合撒对这个弟弟充满了期望,这样的举动还是让他不由得怒火中烧,一时忍耐不住喊了起来。
“蒙塔那什尔哇!”别列齐格尔一把拨开了合撒把儿子抱在了怀里大哭起来。
这一举动更是让所有人不解。只有帖蒙瞬间反应过来,一个箭步抢上前来,伸手挡在了合撒的面前道:“酒里有毒!”
众人闻言大惊,合撒的卫士也纷纷拔刀护在了合撒的身前:“保护大汗,捉拿刺客。”
“哪有什么刺客,刺客就是她。”帖蒙用手一指别列齐格尔:“毒药就藏在她无名指的戒指里!”
被帖蒙这么一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别列齐格尔的身上。可是此时的别列齐格尔却只是望着怀中的儿子流泪,对于周围的一切浑然不觉一般。而这个时候的蒙塔那什尔的口中已经流出一条细细的血线。
“儿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为什么啊!”别列齐格尔此时的声音已经没有了突契阏氏的庄严,只是一个即将失去孩子的母亲的哀嚎。
“对不起了,母亲。我不这样做,你永远也不会罢手的。”蒙塔那什尔凄然一笑道。
合撒分开了挡在他身前的卫士,半跪在蒙塔那什尔的身前道:“弟弟,你要救我,只消撒掉这碗酒便是了,为何要自己喝下去?”
“合撒哥哥,我知道你是个能够让突契强大起来的大汗,也知道你的心里并不在乎大汗的地位。正因为如此,我才更加确信你做大汗是长生天的旨意。我不是想死,而是只要我一天不死,我的母后便不会放弃把我推上大汗位置的企图,这样的结果只会让突契再次陷入纷争之中。只有这个办法才能让她的野心划上句号,也只有这个办法才能让天下人知道,我不是你害死的,你的大汗名分是名正言顺,没有污点的。”
“你别再说了,弟弟,快把医生找来啊!”合撒哭喊道。
其实在场的人都知道,别列齐格尔用的毒药太过猛烈,就算把医生找来蒙塔那什尔也难逃一死,这一点从别列齐格尔绝望的眼神中就能看出来。
帖蒙也走到了蒙塔那什尔的面前,深深施了一礼,道:“难为殿下能够如此深明大义,我帖蒙要为之前在大汗面前对你的说辞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够接受。”
“何必客气”蒙塔那什尔想笑一笑,可是他的脸色已经因为身体的痛苦完全扭曲起来,喉咙中的鲜血不断喷涌出来,以至于连呼吸都不能够了。
“你们都走开!”别列齐格尔吼道,她满面怒容,似乎周围站满了杀害她儿子的敌人。
此时的蒙塔那什尔望着母亲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他奋力抬起了手,却在中途垂了下去,他死了。
别列齐格尔抱着儿子的尸体恸哭起来,其他所有人都站在了原地,似乎在那一刻时间凝结起来一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别列齐格尔止住了悲声,站起身来,缓缓走到了祭天台上,拿起了萨拉迪尔长矛,对合撒道:“这是萨拉迪尔长矛,是你的了,突契,还有突契所有的子民都是你的了!”
说罢,别列齐格尔举起萨拉迪尔长矛,猛然插进了自己的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