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颠了一下,又走得平缓。蝶儿见自己的话没有兴起话头来,咬了咬唇,继续有些不死心地问道,“姑娘是在想什么,蝶儿怎么觉得,大公主其实还是要看王爷的眼色的。可是在这个位分上,王爷其实还只是个臣。君臣有别”当然,无忧也发现了这些问题,但为了稳妥起见,她只是平淡而对,不是必要时,她不会对别人的事情动过多的心思。
无忧看蝶儿似乎是产生了深深的兴起,知道必须减少她对这个发现的兴趣,最好的办法就是佯装无感,然后直接打断她的话,“女子不过是以夫为纲,贵为公主也当如此。”
见蝶儿仍然感慨,无忧忽然也觉得最先劝不住的还是自己,心底之间苍凉涌上来的更多了一些。
那个要成为自己依靠的人,自己一开始就想利用他。那么他呢?对自己是不是也会是一样的想法。他们会那么生硬地生活在一起。不知道是走出了这段阴影,还是又创造了一个新的阴影退回到其中痛苦。失望一直这样紧挨着她。
蝶儿看了无忧一眼,似乎是惊觉说错了什么,忙道,“姑娘回去当向三姑娘处去的。姑娘托给三姑娘,小公子的事有些日子了。”
无忧在想,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自己才能掌控这一切。或是那只是一梦凌乱。
然后又马上逼自己镇定,她的心不能就这样四分五裂。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像是蒙受着一层细细的纱看着是一番景象,实则又是别一番,都不可太快绝断的。
回过神时,只是平然道,“贤儿的事现在还不急。”
蝶儿不解,“小公子的事情虽在候爷那儿,可不知道大太太会不会又做出什么名堂,伤了小公子。”
无忧都不知道要如何跟蝶儿说清楚自己的意思,总不能说,自己是怕得到坏消息,而不敢去问。
只因越是在意,就是承受不起那些背离,缓缓吐出一口气,状似不经意,“总想着能有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才好,贤儿再经不起这些反复。”心底早已泛起地限惆怅。如果不去害一些人,那想要好好见到娘亲、见到贤儿的机会几乎已经没有了。
也许她要做下的错事,会有很多。因挽回从来都是最难的。纷纷的雪花落满了街道,这几天总是这样毫无预兆地下起雪来,我曾问过贤儿最爱什么,他那时还是小孩子,衣食无忧,他说,他喜欢下雪。我心爱的少年,经历了太多的风雪的现在,你是否还依然能爱上这片片雪花。
心中想得千山杳杳,脸上还只是淡然平然。除了这个,实大没有什么表情来对得这个世间。
无忧这般态度的改换,并不像是通俗易懂的,蝶儿咬了咬嘴唇,又想说什么,看无忧已经转头挑开轿帘看向外边了,最后只得摆弄手指禁声了。
等了一会儿,无忧转过头,看向她,认真道,“刚刚你有没有觉察到,王爷身上的味道很是特别。”
蝶儿一时之间还理解不了无忧话里的意思,想了一会儿才道,“姑娘是说王爷用的熏香么,蝶儿觉得,大抵是龙涎香一类的。皇亲国戚都是用这个的。”
无忧知道蝶儿一向在香料上粗枝大叶,也不去纠正,只是自己安安静静地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仔细回想。自己似乎是在什么时候闻到过这种味道。她从来鼻子都很灵敏,但在府院之中,虽说也有几种香型,但总觉得这个味道是最最特别的。
可真要在一众味道里拾寻出什么,又似乎是找不到一点点痕迹了。那些就像是飘得再也寻不到的轻烟了。而现在这个也并不重要,她有的只是辉煌的仇恨,除此之外就再没有什么了。
蝶儿见姑娘又没了反应,并不敢出声打扰,只得默默陪看着轿厢外面的一角热闹。这一天的雪似乎并不冷。
之后几日,蝶儿对如夫人一直很是好奇,可又不敢在府中打听个谁,乱说话。是以,一到无忧陪公主写字,不需要她的时候就去后园乱转。
转了半月,都没有再碰到那位如夫人。就有些懈怠。
无忧也只是随她,并不多说什么。
可有一日,才真的让她探出了一些东西,说这位如夫人是回疆人,性子没的有耐性,不仅对王爷体贴入微,对大公主更是如婆母般的侍奉着。偶尔碰到大公主心情不畅,惩戒一、二时,也绝不会告诉王爷。所以,大公主对她才一直提不起气来。之后的几年里这位如夫人,好像知道了怎么讨王妃的欢欣,被惩戒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更重要的是,自从有了这位如夫人,王爷再没动纳妾的心思。
无忧点着手指,眼前浮现的不过这位如夫人的委曲求全的种种。对于这样的事,无忧是不想听也不想想,随手拿起了笔,刚欲沾墨,便有小婢前来唤无忧,说是大公主让她过去内室。
准备换衣服回去时,无忧细细转动心思,像这样被大公主叫回是第一次,不自觉有些警觉。
蝶儿也惊得不轻,一路行去,无忧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随着那婢子入了装饰金壁辉煌的内室。
大公主正坐在椅子上,身后有小婢给揉着太阳穴。一眼可以看得出并不是什么气氛肃然。婢子连喘气都压着一拍。
平日里大公主讲究,静宜心性。这样动怒的时候都很少,今日里面上却隐隐有些怒色。所幸,那小婢手法到底得当,几下之间,那怒色已经转成了享受的舒服神色。
无忧刚要出声,被一边陪着的姑姑摆了摆手,给止住了。无忧向那姑姑颌首,然后乖觉向一边迈一步,静静候着了。
这位姑姑,是很聪明的人,她极少说话,但是深得大公主信任,这只能说明,她说的每一句都是有用的话。只是少有无用的奉承。这种是大公主喜欢的风格。
半晌,大公主才冉开双目,摆了摆手让那小婢去了,望向无忧道,“贵族门庭的所喜和所悲当真是同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