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咬着牙,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周围很暗,楼下面有孩童嬉闹的声音传来,但我此时却感觉不到哪怕一丝的温暖!
视线范围内,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东西,当然,除了面前这一台收音机!
我用手拍了一下脑袋,刺激自己绷紧的神经:“不可能的,肯定是我自己想太多了,即使这真是大伯那台收音机,也或许是他死的时候,这东西根本就没有跟他一起埋掉。而是被遗忘在了某一个角落,到现在才被人发现,拿了出来!”
我越想就越觉得有这个可能,绷紧的神经渐渐地放松,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面前的收音机忽然发出了声音。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收音机中传出一个男子的声音,很有磁性,说的是粤语,不!正确地来说,他在唱“茶戏!”
“茶戏”是我们家乡的“土特产”与粤剧相似,一些不会普通话的老人对这情有独钟。
我吓了一跳,猛地后退数步,这收音机里面放的,正是当初我偷偷地从老爸抽屉里面拿给大伯的录音带。
“这……”
我只觉得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无边的恐惧顿时涌上心头:“怎么会放这首歌……这是巧合吗?”
有那么一瞬间,我几乎想转身就跑,但却生生地忍住了。
我颤抖地来到收音机前,将其捧在手中打量,收音机入手很轻,上面的铁块布满了锈迹,证明着年代已经很久远,音响中发出的声音很沙哑。
很难想象,这样一台破旧的收音机居然还能够发出声音。
当我将收音机翻过来看的时候,整个人都傻掉了:“没有电池,这收音机背后装电池的凹巢中居然空空如也。”
“可它怎么还能发出声音?”
我的眼睛一酸,泪水顺着脸颊滑落,眼前顿时一片模糊。当我用手擦去眼中的泪水,再次朝手中的收音机打量的时候,忽然看到了一张惨白,满是水迹的脸,近在此尺。
我惊呼一声,本能地拿着收音机朝那脸庞砸了过去。
“啊!!!”
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突兀地响起,竟然是从被我扔出去的收音机中发出来的。
“啪!”
收音机跌落楼下的树林中,发出声响,之后便再也没有声息,就像是石沉大海,此时此刻,安静得可怕!
“幻觉,一定是幻觉!”
我叹了一口气,上一次的阴影果然还没有完全抹除掉,世上哪里来这么多鬼怪?
回到房间,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一直想着在楼顶所看到收音机的事情。
大伯,原名劳玉兴,生前是个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的大叔。在我的印象中,他似乎从来就没有生气过,还特别喜欢逗小孩,典型的老顽童。
那个时候我刚上初二,大伯便病了,据说还是绝症,反复奔走好几间医院,花了许多钱都没有好转。大伯的妻儿没有办法,只好将他从医院接回来,安置在大厅旁一间阴暗的房子内休养,能活一天是一天。
日复一日,大伯的病情越来越严重,手脚都瘫痪了,只能躺在卧椅上,再也不能起来,吃喝拉撒都要人照顾。
时隔五年,我依稀记得当初躺在卧椅上大伯虚弱的样子,那个时候他说话都已经很艰难,沧桑的脸颊上布满了黑色的斑印,非常吓人。除了他的家人外,没有人愿意接近他,有些小孩好奇接近,也会迅速被大人拉走,然后一顿呵斥,因为都怕染上他那可怕的恶疾。
那时大伯很孤独,只有一个声音沙哑的收音机陪伴他度过“余日”。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话易落……”他很喜欢听那张录音带里面的菜戏,以至于我都能将戏词熟记在心。
那天黄晕,我习惯性地靠在大厅中的木椅上,但却再也听不到小房子里面传出来的菜戏,后来奶奶神秘兮兮地将我拉走,并且偷偷地告诉我,大伯走了,去了南阳。
那时我很惊愕,大伯竟就这样就离开了,无声无息。后来我从别人口中得知,大伯并不是病死的,而是溺水而亡。至于为什么会溺水死去,没有人知道真正的原因,大伯的妻儿对此只字未提。
村中的人对此事皆是议论纷纷,有人说:大伯是被人故意溺死的,因为他患的是绝症,无药可救,平时生活需要人照顾,还要用药吊着,无论是人力还是物力花费都很大,故此,有人怀疑是大伯的亲人将其活活溺死的。
这种做法,村中大多数人都能理解,对于那时的大伯来说,死或许就是解脱。改革之前,也有些家庭因为负担过重,生出来的孩子无法养活,用水溺死之后,抛尸山头。
比如林蓉最小的那个儿子,也就是鬼孩,据传也是如此死去的……
还有另外一种说法是,大伯因为口渴去找水,不慎溺死在水缸中!
我倒是比较相信第一种说发,因为以当时大伯的病情,不要说去找水,就连动一下身体都异常艰难,又怎么会自己溺死?
躺在床上,脑海中满是大伯生前的影子,以至于我都不敢关灯睡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我听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而且感觉身体凉飕飕的。
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身体,睡觉的时候居然没盖被子。我坐起来找被子时,忽然看到窗子外面有一个人正在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那人有着一头湿漉漉的短发,像是刚刚洗完澡出来,毫无血色的脸庞上满是黑色可怖的斑印,他上半身趴伏在窗户上,隔着纱窗冷幽幽地看着我。
“大伯!!!”
我惊呼一声,手忙脚乱地按房灯的开关,可能是慌张的缘故,一时之间,我居然找不到房灯的开关,在此期间,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凉飕飕的,全身汗毛倒立。
好不容易将房灯打开,扭头朝窗户望去时,发现那里空无一物,隔着纱窗可以看到外面沙沙而动的树木,显得异常的幽静!
我抚着胸口,喘了几口气,这才让自己渐渐地平静下来。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一定是幻觉!”
我赶紧关上了窗户,坐在床上点了一根烟,看着发光的电灯发呆。记得自己睡觉之前,并没有熄灯,可刚刚醒来的时候,房内的灯怎么关掉了?真是奇怪。
“或许这灯是自己关的吧……”我有些不太确定,更有一种无法言明的恐惧袭上心头。
抽完一根烟,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凌晨一点多了,倦意席卷全身,我打着哈欠躺在床上。
就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房间之外忽然响起了若有若无的脚步声,这一次我留了个心眼,听到声响之后,立马就睁开了眼睛。
“沙沙……”
在靠近门口的那个窗子上,我看到了一条人影,无声无息,一条雪白的手臂从窗外伸了进来。
房中的灯是开着的,我清晰地看到那只手按在电灯的开关上面,接着便听到“啪!”地一声,整个房间顿时陷入了黑暗中。
电灯刚熄灭,我又听到另外一种奇怪的声音,扭头朝另外一个窗户望去,只见不久前,被我关上的那扇玻璃窗子竟在抖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外面,想要将窗子打开!
我只觉得毛骨悚然,壮胆式大声呼喝道:“谁?”
我在床头上按亮房灯后,那窗子就不在抖动了。
“锋,这么晚还不睡觉?”
就在我惊疑不定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老妈的声音。听到这声音,我先是一愣,然后马上就意识到,刚刚是老妈将我房间的灯关了,之前也可能是她关的灯,我就说怎么如此奇怪呢……
可是有一点令我费解的是,关灯之后,开向后山的窗子怎么突然间就抖动了起来?是风吹动的吗?应该是吧……
“妈,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我起来上厕所,看到你房中的灯还亮着,以为你睡着了忘记关灯,所以上来看看!”
她接着又道:“夜深了,早点休息。还有,睡觉的时候把灯给关了,不要浪费电!”
我敷衍了几句,然后催促她去睡觉。
躺在床上,我心中很不平静,没有关灯,直到天色微亮,我才抱着被子沉沉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