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热闹闹的过了年,在初三的时候,小草他们就告别主人家继续启程。
刚才在十五当日抵达了预定的地方,此地属于南中承宣布政使司下属某府的一个县城,南中布政司虽有一半属于高山高岭,盛产各种草药,名贵的不知凡几,这普通的就更是数不胜数,在这里,小草想要的草药,基本上都能第一时间得到。
考虑到魏亭裕的身体,他们倒是没上高地。
这里虽是小小县城,但,整个县城竟是有一定规模的药材种植,因此,这里可谓是一个药材交易市场,南来北往的药材商人很多汇集于此,有人就会有各种需求,而需要什么,总有人能让它们出现,所以,这里虽然不大,但真的很繁华。
相应的,诸如酒楼客栈这样的地方,几乎永远都是满员,哪怕不少普通百姓也从中找到了商机,打造出“民居”,依旧是供不应求状态。
魏亭裕手底下的人向来都是能人倍出,然而,在这会儿,想要找到落脚的地方,尤其是他们还这么多人,也当真是显得很是无力,就算是财大气粗的想要出钱买,人家也根本就不卖。
小草选这个地方,难道就不知道它的情况吗?当然不是,这里发展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了,总的算起来,大概能有三十年了,小草曾随林神医在此停留了小半年时间。
在小草慢悠悠的推着魏亭裕,介绍这里情况的时候,下面的人终于丧气的回来,要知道他们可是提前了一天抵达的,可是……表示办事不利,请主子责罚。
——也是之前魏亭裕就吩咐,不要惊扰官府,不然他一个侯府世子的身份,在这种地方其实还是能用一用的,而且估计效果还挺好,不过相应的,麻烦也会不少。
小草是听得好笑,都不知道该说他们是责任心重呢,还是奴性强呢?“地方既然是我选的,怎么就不先问问我呢?你们是真当我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就懵头懵脑闯过来?”
听小草这话,他们就知道,她心里早有成算,多有尴尬,到底还是他们的错,将他们夫人当成了不谙世事且痴迷医学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女子。
“萱儿曾与林神医到过此地?”
“嗯。”小草点头,“此地药材种植第一大户的赵家,跟养父关系不错,尤其是那位那老太爷,跟养父更是几十年的老相识,可谓莫逆之交,前些日子我们不是打听了嘛,如今那位赵老太爷依旧是身体倍儿棒,虽然已经不管家中生意了,这威慑力依旧。
如今的当家人赵家大爷,能被老太爷略过儿子,直接叫家主的位置交给他,也足见他能耐,不过,在十二三年前,他可还是病秧子,跟养父在此地居住小半年,一方面是这里药材繁多,便于养父教我,另一方面,就是给这位大爷治病了。”
小草似想到了什么,不由得笑起来,“因为辈分的缘故,当年就二十好几的赵家大爷,可是就叫只有几岁的我小姨的,他的子女可都叫我姨祖母了。
爱屋及乌吧,赵家人也都很喜欢我,本来看养父一个人带着我,也是辛苦,想要收养我的,不过,不管是养父还是我自己都没同意。”
“林神医怕是舍不得你这天赋绝佳的徒儿的。”魏亭裕笑道。
“事实上,我也非常喜欢医术。”
正常来说,带着这么多人登门叨扰,其实不太好,不过,谁让小草心疼魏亭裕呢,想要给他足够舒适的地方养病,就只有厚颜一回了。
不过,交情好歹一定程度,若是过门而不入,反倒是见外了。
十来年时间,这小县城又扩大了不少,不过都是往外围扩建的,里面倒还是跟以前没有太大的差别,因此,小草自然是万分熟悉,赵家家大业大,除了本身的宅院不算,光是做生意的药材铺子都占据着整整一条街,作为这当家人,通常情况下,这晌午至少有一个时辰在是那条街,想来规矩应该是没有变的,所以小草打算直接找过去,当然,就算找不到人也没关系,再转道去赵家宅院就是了。
赵家的这条街,人来人往的,不断的有药材从库房中搬运出来,也还有一些明显应该是才初入这一行的,看上去还透着生疏。
要是论生意,小草肯定不懂,但是对于药材,放眼天下诸国,能比她强的也找不出几个。
而处在这环境中,别人闻到的大概就是一股混杂的药味,小草不一样,她只需要通过那极淡的味道,哪怕是那些装起来的药材她也能知道是什么。
跟着味道一种一种的辨别过去,都会让她不自觉地露出笑。
不过,这样的环境,大部分人大概都会忍不住想要捂鼻子,当然如今这些人,通常都是习惯了这种味道的人,习惯了还会觉得很好好闻。
在一家店铺前面,有一看上去三十多岁的男子,带着人正在为另一波人送行,分明是生意人,身上却带着几分儒雅的味道。
这位显然就是小草他们来此的目的了,赵家如今的当家人。
待客人走了之后,小草他们一行人上前——当然,随行的就十来个人,小草的丫鬟也就带了两个——小草直接开口,“赵家主。”
魏亭裕也随之跟着颔首。
做生意人想要将生意做好,自然就要练就一双利眼,更何况他们这一行人的气度就摆在那里,只要不是瞎子,就该知道不是什么普通的来历,事实上这一路上,打量他们的人并不在少数。
赵家主笑着拱拱手,“赵某有礼,不知诸位可是有什么需要。”虽然怎么看都不像是生意人,但是找上门来的也无非就是那么几种情况,这生意人就讲究一个和气。
小草突然笑着摇摇手,“大侄子,我,小草儿,还记得不?”
对方明显一怔,眼神中透着不可思议,有些失礼的将小草仔细的瞧了瞧,“小姨?”
“唉,乖侄子,你如今瞧着倒是很不错啊,还接手了赵家,整个人都意气风发啊。”小草带着几分调侃的味道。
眼前亭亭玉立的女子,终于与十几年前的小女孩重合了不少,那小姑娘就喜欢笑嘻嘻的仰头叫他大侄子,虽然依旧有些不太确定,但似乎没什么人有必要冒充那位小姑娘来他们赵家。
赵家主不由得露出几分笑,不过眼神中却带着几分看后背的慈和,就跟十几年前一样宠溺,“十几年了,小姨别来无恙。”
“无恙无恙,好着呢。”
赵家主拉过身后的以为年轻人,“这是敬明,小姨可还记得?敬明,还不赶紧叫人。”
小草瞧着年轻人涨红了脸,或许是想起了什么,原本还挺稳重的人,这会儿却瞪大了眼,面色给跟着涨红了,没细看的时候没觉得,这一细看,就跟记忆中的人重合了,那眉眼几乎没变,倒是脸型拉长了了些,小草也想到了某些事情,“是不是那个,比我年龄还大一岁,不肯叫我姨祖母,还对我挥拳头,跟我抢东西吃,结果被我揍了,然后哭得凄凄惨惨的到我爹跟前告状的那个?哎哟,变化挺大的啊。”
那年轻人脸色更难看了,小时候的黑历史啊!“林小草——”
“啧,没规矩,叫姨祖母。”小草笑盈盈的说道。
这下更是把对方气得够呛,而旁边的赵家主却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种小事儿,不是本人,通常也不会知道,“小姨莫欺负他,因为小姨的缘故,他可是对家里的女孩子都退避三舍。”
“哦,是嘛,不过没关系没关系,只要不对妻子退避三舍,那就没问题。”
赵家主笑着摇摇头,“这药铺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小姨不若随我回赵家?”
“不瞒大侄子说,此番可能需要在赵县待一段时间,赵县这情况,大家都知道,我可不就只能厚颜登门了。”小草直言道。
“如此,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走走走,回去说。”赵家主说着,就要准备直接离开。
“就这么走了,这边……”
“没事儿,今日该处理的事情都已经处理完了,其他的,下面的人去办就成。”
这路上,赵家主又说道林神医,“要知道前两年林神医来赵县,祖父没见到小姨,还很是念叨了一阵子,说他就这么一个乖侄女,还不知道有没有再见之日。”
“爹前两年来过赵县了?他倒是没跟我说过,不过,我跟他见面的时间也不多,都忙着探讨医术上的事情了,他那人,你们也是知道的,除了医术,其他的事情都兴致缺缺。”
”这倒的确是林神医的作风,只不知林神医如今身在何处?”
“他呀,如今在皇城,到底是一把年纪了,我也不希望他继续在外奔波。”
“皇城?”赵家主眼神一凝,再看小草,面上却带上了两分异色。
小草侧头看过来,一时间也没太反应过来。
倒是一直保持静默的魏亭裕突然开口,“林家的陈年旧案,赵家主也知道?”
之前魏亭裕刻意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而在她开口之后,想要忽视他就不太可能了,赵家主侧头看向他,眼神中就带着几分对小草不曾有的郑重,“倒是忘了请教公子身份。”
“我姓魏,萱儿的丈夫,当然,现在的身份应该未婚夫。之前林神医回过赵县,那么对萱儿的情况应该是询问过,萱儿八岁与我成亲,后来出了些事情,不过林神医一直在外,对这些事情倒是不清楚。你们应该知道,萱儿乃是林神医的养女,如今萱儿已经找回了亲身父母,她父乃是如今的礼部侍郎,而因为一切原因,我跟萱儿过往的事情被隐瞒了起来,重新定亲。
而此次我们出来,也是因为我身体欠佳,出来寻药的。
原本林神医一直在外,不过也是因我之故,在去年才将他找回,因为林身体不肯入皇城,我们才得知林家的陈年旧事,不过,林家已经沉冤得雪,林神医在皇城,自然无忧。”
“原来如此。”赵家主颔首,这一回是彻底的信了。
小草也算是明白了过来,“原来大侄子这是在怀疑我啊。”
赵家主失笑,很坦然,并未尴尬,还故意叹息一声,“赵家也是家大业大的,小姨也该体谅一下我的心情,毕竟,那么多年的没见到小姨了,那时候还只是干干瘦瘦的小女孩儿呢。”
小草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说的也对,你现在好歹是家主,身系全家乃至全族,谨慎些是应该的。”
这事儿自然也就这么揭过。
又说道林神医身上,“林神医终于能安定下来,也是好的,本来前两年他来赵县,祖父就有意让他直接留在赵家,不过,林神医并未同意,如今在皇城安顿,自然就让人放心了。”
等回到赵家,赵家的老太爷得知消息后,竟然是自己就先出来了,小草可是小辈儿,可见其重视,当然,那喜笑颜开的模样,也是对小草的到来由衷的开心。
要说这位赵老太爷也就是前几年才退下来,以前把持着赵家的生意的时候,这人也是很会精于算计,很有些手段,如今瞧着,那些东西退却,倒是有几分老顽童的味道。
这一开口就让小草多主些日子。
小草道明了来意,表示的的确确需要打扰一段时间。
赵老太爷是求之不得,大手一挥,就让人收拾院子。
小草连忙阻止,“伯父,我们一行人有点多,如果住在赵家主宅,怕是多有不变。”
“没事儿,你跟侄女婿住这里就成,你们带来的人,可以去别院。”瞧着执意要将小草留在主宅的。
小草拗不过他,只得答应下来,魏亭裕倒是无所谓。
叙旧之后,小草带着人去安置,留下魏亭裕跟赵家祖孙说话。
而没有小草在身边的魏亭裕,身上的气势无形中就起了变化,明显的透着一股子上位者的气息,就算是坐在轮椅上,也半分不损他的气度威严。
赵老太爷笑眯眯的瞧着他,“侄女婿家中是做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