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筠看着自己的镯子,和看着自己此时身下夜色中的人群如蚂蚁,决定继续闭上眼。
今天晚上的事情有点多,她还是得沉思下。
“既然你总是无故消失,那我只好把你偷走了”。
某人喝的酒气熏天,说出的话一点都不害臊,在深情的倾吐一番后,面对仍旧是闭着眼装睡的苏筠,把人往身上一扛,然后就跳下了窗户。
跳下了窗户……
苏筠作为一个恐高症爱好者,这定身符也阻止不了她紧紧抓住他衣服的手指。
唐亦东一只手抓着特战绳索,一只手抱着她,看着她在自己怀里蜷缩成一小团,那细白的小手泄露了她终于醒了的事实。
嘴角微微掀起。
第二天早晨,清晨的帝京中心医院在苏家人的惊呼声中陷入了空前的混乱与忙乱。
苏老爷子看着空空的病床无法相信,他甚至在心底开始怀疑是不是因为孙女的不凡,连她走都走的静悄悄的。
不似普通人的生老病死。
“父亲我马上让警察总部的人过来”。
苏柏儒第一个反应过来,赶紧去报警。
不能理解一向睿智的苏老爷子怎么看着病床反应不过来的样子。
果然是太过关心了吧。
“嗯?”“哦,赶紧去”。
白云梦哭倒在苏柏景的怀里,攥着胸口的衣襟:“筠筠怎么会失踪了啊!明明一直在昏迷着”。
苏柏景就这一个女儿,这短短一个星期,因为看着女儿日益的失去了醒来的希望,已经白了大半鬓发,此时搂着妻子紧紧不说话。
呼啦啦的来了很多警官,在病房里侦查着蛛丝马迹,最后一无所获。
苏老爷子让苏仪庭带着人也过来了。
苏仪庭摘下白手套,摇摇头:“二小姐就像凭空消失般”。
看着老爷子不说话,只紧皱着脸在沉思的模样。
苏仪庭斟酌着说道:“您看这件事会不会和唐六少有关?”
“如果是他的话,这现场不留一点线索也不是做不到。”
苏仪庭低低的说了一声:“就是不知道他这样是为什么”。
苏唐两家的婚事,外面都没哟风声,苏仪庭却是知道的,也知道苏筠大病。
但是他总是觉得以唐六少的为人似乎不会对哪一个女人这么在意才是,即使这位是他未婚妻。
难道唐六少竟是这么痴情的人吗?竟然要守着?
苏老爷子则是在想着自己孙女该不会真的是就这样走了吧?
唐家那边也是有可能。
苏仪庭斟酌着说道:“大爷抓到唐六少一个把柄,今天早晨把唐六少告到了军事法庭,指责唐六少使用暴力致人伤残,如今唐家那边也是有点混乱,而且这个名声不好听,唐六少还从没出过这种事”。
苏仪庭说的隐晦,他是做情报的,老爷子是位居高位,他们都知道也许有,但是明面上从来没有证据,或者是有证据,也没人敢这么把唐六少告到军事法庭的。
听到苏仪庭的话,老爷子简直是气得有点发抖。
“他,他!他……”
眼前发花,捂住头要倒,“叔公”!苏仪庭赶紧扶住他。
这一阵子他因为苏筠病重不醒,也无暇去管其他的。
想不到他的这个孙子还嫌家里太安宁。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苏笠去了内蒙,苏筠住院,也不会有人告诉他。
“今天凌晨三点”。
苏老爷子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就这么恨唐家那孩子?”
苏姚圣简直是有点想不通。
苏笠以前的时候和唐亦东不怎么好,但是也不坏,怎么现在闹到恨不得看到唐亦东出事倒霉才会拍手称快?
“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仪庭把这事情简单的前后说了遍,事情就出在昨天,因此很多事情也不会模糊界限,很容易就判定出来孰是孰非。
“苏笛?”
一个有点畏缩又要强的白净女孩子出现在苏老爷子的印象里。
“事情也不复杂,虽然至残的那个人是罪有应得,但是唐六少的手段也的确是有点过激了。而且还是在光天化日之下的。”
“当然这里面牵扯到的那些帮派事情,都被大爷给抹掉了尾巴,咱们苏家这边的关系,唐家一时也攻不破,现在明面上的脉络就是唐六少先刮花了人家车子,然后因为给苏笛出气,又把黄任给打到废人。这些都是大爷布置的。军部那边对军人在外私下伤平民这一点很在意,但是军部八成以上都是唐家的嫡系,因此现在没人会说什么,就是大爷这次没说一声,把事情搞得很大,甚至老首长也知道了”。
苏老爷子半天没说话。
过了一会,猛的一拍桌子:“苏笠这是要干嘛!”
接着颓力的靠在身后的沙发上:“这是亲家不成要做冤家啊,我的筠儿就是不出事,这成家还左右的摇摆,这又出了这档事,筠儿就是醒了,找到了,再嫁去唐家,苏笠这不是现成的给她找麻烦,让唐家人怎么给她好脸色看”。
“你去把那个混账给我找过来”。
苏老爷子气的说不上来话。
苏仪庭站在一边低头:“大爷已经来了在外面”。
苏姚圣抬头,好啊,苏笠这态度就看出来了,这是豁出去被他骂,也是要搞事情。
苏姚圣过来好大一会才缓过神来:“算了,我不见那孽障了”。
“现在最大的事情是先找到筠儿,唐家那边,你赶紧去办,把这件事情里,能说清楚话的苏家人都给提出来,争取把这件事情,没什么影响的消下去”。
苏仪庭有点哭笑道:“您应该知道大爷做事的手段,要么不做,要做肯定是找不到纰漏的,我怕这次唐家那边真的会嫉恨我们家。这以后二小姐的亲事怕……”
“那唐家那孩子……”
苏仪庭看到老爷子的神色,也不知道是不是爱屋及乌的原因,总觉得现在老爷子比起自己的孙子似乎更担心唐六少。
苏仪庭估摸着道:“医院的鉴定证书都出来了,是终身伤残,加上当时唐六少是喝了酒的,有可能会判定为暴力酗酒,唐六少这次最轻的大概是要暂时停职。”
苏老爷子气得半天只说了几个好好好字。
“苏笠是真有本事,自己往泥窝里钻,这是看不得唐家孩子好”。
苏仪庭看到老爷子似乎是真向着唐六少的。
有点担心的道:“唐家的关系人脉是在军中,但是我因为在四处曾经任过职,唐六少那个人铁血铁硬,但绝不是那种一根筋不知道动邪门歪道的,我是怕……”
“你是怕他报复苏笠连累苏家?”
苏仪庭点头。
“毕竟大爷的事,只要唐六少肯查,那下面掀出来,有很多事都……不好说”。
“让那孽障给我进来”。
苏老爷子还是让苏笠进来了。
苏笠站在老爷子面前,面带微笑:“爷爷“。
“跪下!”
苏笠看了眼苏仪庭然后惶惶然的跪下了。
苏老爷子举起拐杖一下打在他头上,那头上立即就红肿了起来。
苏笠脸色阴冷的要冒寒气了。
却仍然跪在那里没有动。
“怎么?你现在是不是也看着自己爷爷不顺眼,也要找法子把自己爷爷弄废了?”
苏老爷子冷笑道:“你为什么会看唐亦东这么不顺眼这么恨?”
苏笠仍然是不说话。
“哦,我错了,我应该是问你为什么看着苏家这么不顺眼这么恨,非得弄得家破人亡才满意?”
苏笠终于说话了,对着苏老爷子不服气的冷道:“爷爷未免太高看唐家了,这次的事情,是唐君彦咎由自取,酒是他自己喝的吧,人是他打的吧?我只是公正的还原了事实。”
“事实?”
苏老爷子笑了起来。
“事实就是你这个苏家的太子爷过的太顺心,有苏家和徐家两家给你擦屁股,你以为别人都不敢动你?都对你很敬畏?”
看着苏笠仍旧不服气不说话的样子。
苏老爷子觉得深深的无心无力。
如果不是有苏筠,他一点都不想再费心。
“仪庭,你安排人,先把他送外地待一段时间,等唐家这边的气消了再回来”。
苏笠冷笑道:“爷爷莫不是担心唐家还会买凶杀人报复我不成?!”
苏老爷子看着苏笠有点悲哀,不愿意再说什么。
说出的话,有点无力,是一种彻底失望的无力。
“你知道唐家是怎么一步步在军中做大的吗?你又知道唐家下面有多少嫡系吗?而这些人中是有多少唐亦东亲自训练出来的吗?你现在把唐亦东给往泥潭里拖,你以为那些人会善罢甘休?”
“一颗子弹足以要了你的命,而那些人别的也许不能说是最擅长的,可是枪却是他们手里最重要的武器”。
苏唐两家都混乱不堪。
苏家这边一方面要找苏筠,一方面又要把苏笠制造出来的事端,压低到最低的事态起伏。
而唐家那边一方面是对苏家的严重不满意,一方面则是在应付这件事。
外面的圈内人则齐齐看蒙了,怎么这两家一会要做亲家一会儿要做仇人。
至于苏唐两家两个老头则是为了各自的孙子都有点争红眼了。
以前因为苏筠联系在一块的感情一下又崩断了。
唐楚剑最是霸道又护短,有人要弄他最宝贝的孙子,他恨不得对方赔命,苏姚圣虽然对苏笠很生气,可是这毕竟是亲孙子,打归打,怒归怒,唐老虎一看那气势,是打算把苏笠那底下的事情一把全屎尿一起掀开了,那样的话,不用唐家动别的阴手段,只是坐牢就够苏笠蹲一辈子的了。
苏姚圣再恨他,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就这样,两个老头又成水火。
更别提苏老爷子去找唐楚剑要人,莫说唐楚剑不知道苏筠的下落,他就是知道,也得把苏姚圣给骂回来,因此两个老头一时间掐得难分难舍。
苏筠夜里被唐亦东给带走了,也没去哪,就是在将军胡同唐亦东的家里。
只是这院子没有他的命令,就是唐楚剑也不知道苏筠在这里。
苏筠恐高吓的伸手拉他,就是那样,也忍住没有睁开眼睛。
回了将军胡同,唐亦东只是抱着她睡觉了,她也就一直没有动弹,第二天,唐亦东电话响了。
他出去接电话,回来看着仍然在闭着眼不肯醒来的她道:“要是饿了,就让唐辰给你做饭吃”。
“睡吧”。
在她的额头上吻了吻就出去了。
他走后,苏筠就睁开了眼睛。
她看出来了,只要她不松口,唐亦东是不准备放她走。
苏筠坐了起来,这个院子她来过,只是找两本书就走了,卧室还是第一次进来。
以前听周元睿说他的房间是真正男人的房间,那个时候,苏筠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现在看出来了。
不像自己的院子,外面是传统的建筑,里面也是传统古式的家具。
唐亦东的房间里则是各种军事武器的模型,仿真比例简直是按照真实武器的缩小版来的。
整个房间的风格也有一种铁式的黑白冷硬感。
今天的太阳也很好,透过窗棂格子照在这些陈设的模型上,似乎仍减少不了上面自带着的暴力战火般的气质。
苏筠到卫生间里去看了下自己的脸色,除了比之前脸更小了,脸色很好,白里透红,粉扑扑的。
即使没睡好,也不像以前一样会有黑影,现在则是完全白皙似乎看着都能感受到那皮肤的光滑水嫩。
她看了下自己手上的镯子,在阳光里,镯子里的金色像是一汪流动的金泉。
瑶姬说这金色就是灵气,最后一点间隔,就是等三个镯子的血红都被金色填满的时候,就会填上。
唐亦东把她留在这里,不行的。
她要去继续寻找镯子和填满镯子的机缘,这样,一年后,他们才会有希望一辈子在一起,而不是现在暂时在一起,还要心惊胆战的担忧着他的安全。
不知道哪里飘来的柳絮,把院子里铺上了一层像是雪般的白绒绒。
柳树是美化环境很多地方都会植种的,但是在院子里是一半不栽柳树的,因为柳树是有招引阴晦气的作用。
这附近都是住宅,怎么会有柳絮无缘无故的吹到这里来了,而到这个院子来的方向是东南向,是这个宅子的吉向。
那就是说房主,就是唐亦东应该会有一件麻烦事在眼前。
苏筠朝东南看去,不期然的想到了自己家也是在这个宅子的东南向。
拙林阁?还是大伯家?
看到院子里站着岗,实际是在看着她的唐辰和唐卯两人。
苏筠走了过去,问道:“苏笠对六少做了什么?”
两人同时回头惊奇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