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小五,呜……我的小五……”云溪是被那压抑的哭声惊醒的,此刻她正被一个妇人紧紧的抱在怀中,那压抑的哭声就是她传来的,隐隐约约,那样的悲切,让听者忍不住落泪,浑身无力,胃里灼痛难当,初步判断这具身体该是长久处于饥饿状态。想要出声,却是徒劳,只能任由自己陷入无边的黑暗中。
睡梦中,云溪看见了一个小女孩的短暂的一生,陈葭,出自一个小村庄,在家行五,上面三个姐姐一个哥哥,爹娘虽然重男轻女一些,却也让她勉强温饱,变故发生在她九岁,连续两年的干旱,庄稼颗粒无收,而朝廷的不作为更是让百姓的生活雪上加霜。
为了生存,他们只能逃难,一路北行,却没想到,外面的世界,远被他们以为的更残酷,饿殍遍野,烧杀抢掠、易子而食已经屡见不鲜,小小的陈葭就饿死在逃难的路上,最后也免不了被人分食的下场,如果事情就这样简单,那就没云溪什么事情了。
那帮人为了食物的新鲜,是在她昏迷的状态下分食了她,也就是说,她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分食,更让她惊恐的是她以为会一直护着的她的娘亲,居然就躲在一边看着,那样陌生而冰冷的视线,让她忽略了身上的疼痛,她想问为什么,最后的视线聚集在,那个妇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上。
云溪接受的这个世界的剧情是,女主是一个穿越到村姑身上的现代大学生,靠着现代的知识一路发家致富,顺便收获忠犬皇子,中间少不了极品爹娘,恶毒女配,痴情男配等等,最后女主隐藏的身世被揭穿,居然是安国公的女儿,于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相对的所有阻碍男女主在一起的都没一个好下场。
可惜,那是原剧情,称之为前世,这一世是以女配逆袭为主,女配是村长家的闺女,因为和女主喜欢上同一个男人,前一世利用身份的便利,没少让女主吃苦头,最后痴情男配出场了,动了一点小手段,不但家破人亡,就连死了也背负着不贞不洁的骂名,因为怨气过重被快穿逆袭系统选择,来了一个任务者。
然后,这个小村庄就热闹了,在有系统做后盾和熟知剧情的情况下,女主所走的每一步都被算计得死死的,最后不但没有发家致富,忠犬皇子、身份都被抢了,家破人亡后,还被女配算计嫁给了一个有暴力倾向的鳏夫,被活活虐死。
而女配不但如愿的报仇,还顶替了女主的身份,一跃成为了安国公的女儿,赐婚忠犬皇子,从此顺风顺水最后协助皇子登山高位,成为一国之后。
云溪接到的隐藏剧情就是女主和女配的身世。原来,她们根本就不是安国公的女儿,都是土生土长的农家女,之所以变成了安国公的女儿,皆是因为一块玉佩。
说起来又是一场狗血剧情,当时还是侯爷的安国公被诬陷入狱,家眷皆被遣散,侯爷妇人徐氏即将临盆,却不得不返回远在江南的娘家,不想却路遇劫杀,家仆奴婢拼死相互,方保得她一个妇人逃离虎口,一路奔逃,最终晕倒在路边,恰巧遇到架着牛车从娘家探亲回来的陈家两口子,看到一妇人晕倒在路边,同样临盆在即的陈林氏,不由得同情心泛滥,将人带回了家中。
看在银子的面子上,连一向喜欢挑刺的婆母都只说让细心照顾着,当天徐氏就发动了,产下一瘦弱的女婴,体质本就不好的徐氏却是大出血,临终托孤,留下大笔的银钱一个代表身份玉佩的信物,撒手人寰。
这个孩子就是陈葭,受到徐氏死亡的刺激,林氏当天晚上也发作了,同样的产下一个女婴,自此两个孩子就被当做双胎抚养,而徐氏的到来除去陈家和为她接生的产婆以外,都没人知道,就被一床破草席匆匆埋了。
可惜,那个代表了身份的玉佩自徐氏死后,就被陈氏偷偷收了起来,本来想着有一天如果那家人找上门了,就让自己的女儿陈秀替上,能一步登天,即便没人过来寻找,那极好的玉佩也可以作为传家宝留着。
却没想到一等就是一辈子,当初徐氏是被人追杀的,种种顾虑下,她也没交代自己的身份,也就导致了,陈家即便是想寻找也没有头绪,原剧情中女主一直顺风顺水,但身份毕竟是硬伤,后来无意间看到安国公,想起那个一直让他觉得面容有些熟悉的陈家小五,一番调查才发现陈家隐藏的秘密,此时陈葭早就死在了逃荒的路上。
女主顺理成章地拿着玉佩代替了她的身份,如愿嫁给了男主,得到安国公支持的男主七皇子,最后荣登大宝,担心安国公手中的权利过大,若是发现了她女儿是假的,会不受控制,于是两人一合计,联手毒杀了他。
没人知道死去的陈葭,她的灵魂一直都附着在那块玉佩,她亲耳听到徐氏无意间说出了她的身世,亲眼看着陈秀得到玉佩,占据了本该是她的身份,听着她跟七皇子怎么一步步地算计父亲,却无能无力,最后,他们踩着父亲的尸骨,功成名就,直到死,父亲都不知道,他所疼爱的女儿是假的,真正的女儿早就死了。
她的愿望是活着,活着回到父亲身边,哪怕不相认,也绝对不能让陈秀算计父亲。如果可以,不让七皇子登上皇位。
现在的剧情已经发展到陈葭九岁的时候,干旱已经持续了两年,也就是说逃难即将开始了。
这次之所以晕倒,是因为和小伙伴们上山挖野菜,为了几颗野菜而争执,被人推下山坡,摔破了脑袋。到底都是一个村子的,即便是再怎么泼皮,看着那么小的孩子,血里呼啦的样子,也忍不住打怵,怕惹上人命官司,那家人在村长的见证下赔了陈家一只老母鸡,那是他们家唯一的财产,可惜,这只鸡,连一根鸡毛,云溪都没见到。
云溪醒来的时候是半夜,听着身边的呼噜声,云溪没有睁开眼睛而是用精神力扫视了一下她所处的环境,陈家人口众多,陈父兄弟姐妹七人,四个姐姐远嫁,兄弟二人皆已经成家,还有一个小妹在成亲前夕成了望门寡,一直待在家中和父母住在一起。
陈父是家中老大,育有四女一子,两个大女儿皆已经出嫁,家中只剩下三女儿、唯一的儿子和最小的女儿,一家人住在一起,几张草帘将不大的屋子隔成了两个房间,夫妻两在外间,三个儿女睡里间的大炕上。
云溪的位置在最里面,旁边是木质的大箱子和冬天的棉被棉衣。紧挨着她的是明明比她小几个时辰,却对外说比她大的四姐陈秀,也就是这个世界的女主,最外面是比云溪大一岁的陈亮,他们家唯一的男丁。
此刻正值深夜,除去云溪都睡得香甜,摸着额头上合着血被糊着硬邦邦的草木灰,云溪无奈地呼出一口气,胸腔中那种憋闷才稍微好一点。
果然命如草芥,家里人已经完全放弃了救治她,连大夫都没给请,直接用草木灰给伤口糊上。小小的陈葭看不懂,云溪却是知道,更让她内伤的是自她受伤到现在,这家人没有喂她一口水,一粒饭,全靠她自己熬着,想着那小小的孩童在生与死之间挣扎,云溪那颗一直漠视生命的心,忍不住有些发涩,她不知道曾经的陈葭是怎么撑过来的,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
艰难的伸出手,顾不得上面的污渍,将手指伸入口中,然后引入空间的泉水,细细的吞咽,生怕动静大了会惊醒外面的人,直到饥渴的感觉被缓解,云溪才有心思给自己吃了退烧药和消炎药,最后就是处理伤口了,她可不想和原主一样留下难看的疤痕,这样一折腾,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小五,小五……”云溪是被喊醒的,看着面前眼含热泪瘦弱得令人心疼的女子,若不是清楚的知道剧情,云溪根本无法将她与陈葭记忆中那个满目冰冷而陌生的女人对上号,究竟是她隐藏太深还是云溪阅历太浅,这真是一个难解的话题。
“娘……”嘶哑的嗓音,干裂的嘴唇清醒的提示着她,即便这个女人眼含热泪满眼关切,自昨天早上开始,却没给她喂一口水,更别说吃的了。
“小五,我的小五终于醒了,真是菩萨保佑……”幸亏昨晚有先见之明的,用灵泉水冲洗过伤口上完药以后,又把那个黑乎乎的草木灰遮住了伤口,要不然,估计现在这个女人就不是在感谢菩萨,而是在追问她的伤口了吧!
“娘,我渴。”稚嫩的童音打断了女人的絮絮叨叨,明显的感觉到女人的身体一僵,而后看着云溪的目光带着疑惑,仿佛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事实上她确实是这样的想法,自然而然的脸上就带了出来。
“娘,我渴。”只是,云溪是那么好打发的吗?湿漉漉的目光带着怯懦却又是那么的执着,让陈林氏有些心虚的避开。
“家里已经没有多少水了?”细弱蚊蝇却足以让云溪清楚的听见。
“娘,我渴。”所以,没有多少水并不代表没有水,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她倒是想看看她究竟有没有胆子,在这个时候渴死她。
“我,我去问你奶奶要一点。”显然,现在的林氏还是有那么一点良知,没有经过逃难,没有看到那些泯灭良知的人的做法,对于这个捡来的女儿还有一点愧疚,致使她即便有那想法,却没有胆子去做。
林氏逃一般的离开里屋,却是迟迟没有回来,这也就越发坚定了云溪要离开的决心,她不能再在这个家里待下去了,毕竟在这个时代,孝字压死人,无论父母有多少的不是,做子女的只有听之任之的份,却绝对不能说不。
这个时候,云溪突然有些庆幸来的这个时间点,虽然女配已经重生了,但是她一直都将目光对准了女主,致力于阻拦她发家致富救男主,根本没仔细研究剧情,不知道玉佩的秘密。
再加上年年干旱,百姓流离失所,外面最多的就是流民,相对的只要不进城,就没人会查你的户籍路引,所以此时是跑路的最佳时期。至于以后的路,只要还活着,路就还很长。
既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云溪也懒得去撩林氏的底线,她安静的躺在床上,蓄精养锐,等待合适的时机。在这期间,唯一给她送过一次水的女主,却被陈亮拦下了,两人争执了几句,被林氏碰了个正着。
让陈葭彻底寒了心的是林氏的话,理由却是那么的冠冕堂皇,‘小五已经不行了,娘没有办法,可娘还有你们,娘舍不得你们再出事,你们要好好的,现在一口水皆是救命的,浪费不得,小五是好孩子,她会理解的。’听听,说的多么的好听,可是,自始至终,都没有人问过她的意见。
而这个家里的人,看着好几天滴水未进,已经进气多出气少的云溪,开了一次家庭聚会,大体意思就是怕她死在家里,脏了地方,趁着还没彻底断气,给扔到山里去。
得知他们有了这个想法的同时,云溪就利用空间中之前做的迷药,将一大家子都迷晕,之后将这个家翻了个底朝天,这一翻就了不得了,后院的地窖中居然存着很多的存粮,还有几大缸的水。
银钱的数量更是让云溪瞪目结舌,不得不说,徐氏不愧是江南首富之女,即便是逃难,身上带的银票也不在少数,不算被陈家花掉的,光云溪找到的大额银票,就有三千两。
要知道,这个时候五两银子就够普通人家一家五口一年的嚼用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陈家在得了这大笔的意外之财之后,不但没搬到条件更好的镇上,反而依旧窝在这个小山村,就连房屋,也只是检修了一番,砌了三间新房给小儿子结婚用。
他们不用,也只是便宜了云溪。还有好几件价值连城的首饰,估计都是从死去的徐氏身上拔下来的,这些云溪都一点不留的收走,本想留下点银子,至少将女主卖人参得到的五百两留下,毕竟,不管怎么说,这个家养了她这么多年,不能做的太绝,只是想到地窖中的那些粮食和水,和徐氏的算计以及前世原主最后的结局,云溪断了这个念头。她迟早要跟女主对上,虽然这个世界上有了女配的介入,但是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故,所以,她绝对不能烂好心。
那个小姑和小叔的私房,在云溪精神力的扫视下也是无所遁形,面额都不小,比较了一圈才发现,最穷的就是陈老大,也就是她名义上的父母家,私房居然只不到十两。那块能代表着原主身份的玉佩也被她给找了出来,合着银子一起偷偷藏入了空间里。
至于陈老太太发现家里的银子失窃的事情,会不会闹起来,那也是几天之后,况且,如此大额,量她也没那个胆子敢闹,因为她解释不了银子的来路,特别是在这个时候,她藏着那些粮食和水,一旦被人发现,意味着什么,她不敢赌。
至于会不会怀疑到陈葭头上,呵呵,估计她更愿意将失窃按放在死去的徐氏头上,要不然怎么刚把陈葭扔了,那些东西就不见了呢?
不管其中的争执有几分真几分假,结果都不会改变,云溪还是在林氏和哭天抢地中被送上了山。至于女主,她虽然不忍,却也无能为力,毕竟,这一世,男主的救命之恩被女配抢了,她所有能想起来的生计,也被女配抢先下手抢走了。就连好不容易挖的一颗山参卖的钱,都被透漏给了,那掌控欲极强的奶奶了。
“爹,为什么?”趴在男人宽阔的背上,看着越来越远的村庄,云溪问出了,原主上一辈子一直想问却不敢问的问题!为什么要抛下她,为什么最先被抛下的总是她?她明明干的活最多,吃的那么少了,努力的证明自己对这个家有用,为什么,为什么最先被抛下的却是自己,真的只是因为她是女孩吗?
“小五,爹也是没办法,要怨就怨这老天吧!”老实的男人,在女儿稚嫩的质问中,语气中满是无奈,却不曾有过一丝后悔,将奄奄一息的女儿扔在土坡上,而后转身离去。
云溪本来想问问,这个男人究竟有没有哪怕一点的愧疚,毕竟当初原主的娘可是留下了大笔的银钱,只是张了张口,终是没有问出口,即便问出来又如何,只是徒增伤悲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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