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大雨早已停了许久,明媚的阳光透过窗纱将萧玉冰从睡梦中惊醒,她睁开眼却现身边空空荡荡,立即坐了起来惊呼道,“修郎!”
爽朗熟悉的笑声从屋外传来,林修走了过来,笑着说道,“我猜错了,原本以为你会睡到日上三竿也醒不过来,没想到才两竿九就起来了,真是令人意外。”他说着,端来了一盆热水,“懒猪,快点穿上衣服洗漱吧,你不是说要带我去后院栽花吗?”
萧玉冰苍白的脸颊渐渐恢复了血色,她坐在床上,轻轻抱住了林修的腰,“我醒来现你不在身边,以为和上次一样不告而别,离开了。”
林修闻着她秀散出来的淡香,心头怜惜更重,柔声说道,“不会的,这次若是我要离开,会告诉你的。”
萧玉冰展颜一笑,穿上衣衫。这次,她没有再让林修回避,起身下榻一番梳洗,坐到梳妆枱前细心的打理。女为悦己者容,况且面对的是自己刻骨铭心的爱人?她的眉宇间洋溢着动人的春意柔情,一边描眉一边问道:“咦,怎么没见到小白,它去了哪里?”
萧玉冰口中的小白,自然天魅狐,这家伙,近来在佣兵团的日子过得极为惬意舒畅,吃得越来越胖,而且还时常跑到房间内撒野,弄得林修无可奈何。
他苦笑一声,“这个家伙早把我们丢下不管了。它现在到处游荡,乐不思蜀,天天吃饱喝足,那会想起我们,所以不必理它,我们走吧。”
“恩。”萧玉冰也是顺口一提,打扮完毕,就随着林修向后院走去。
龙象佣兵团背靠一座小山,小山郁郁葱葱有着小片森林,因此行出一段,来到了后院,便听到水声叮咚,一股清泉从山石的缝隙中淙淙冒出,汇成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流往东蜿蜒而去,隐入葱郁树木中。
在小溪的两岸,有着一簇簇兰花,虽然未到盛开季节,又不是成片花海,但隐隐幽香飘出,沁人心脾。
萧玉冰走到一株紫心兰前,说道:“这是我六岁时候时栽下的那株兰花,名为紫凝花,没想到只一转眼,长这么高了。”
林修放下工具,笑着说道,“既然这样,那就开工了!”他说着,挥动锄镐,三下五除二在那紫凝花“旁挖出一个大土坑,比了比问道:“玉冰,这样可以了吧?”
萧玉冰正轻抚着那紫凝花,回瞧了眼不禁莞尔笑道,“你这呆子,这都可以把你整个人种下去了,你说可不可以?”
林修讪讪一笑,唱戏修炼决斗什么他都会,唯独这种花不行,说道,“我想挖得深些,将来也好长得高些快些。”
他原本只是无意一句话,萧玉冰听了神色却多了几分黯然,幽幽叹道,“挖得再深,若是没有人照料,也长不高的。”
林修一愣,旋即眼中闪过一抹疼惜,当下弃了锄镐,也不顾手脏,走近过来抱住了她。
“呆子,我刚洗漱好,你一身汗的,臭死了。”萧玉冰嘴里虽然抱怨着,双手却紧紧抱住了林修……
两天的时光一晃而过,林修白日里随着萧玉冰到各处游荡玩耍,到了晚上,便依偎窗前,数着漫天闪烁的夜星伴着她渐渐进入梦乡。两人都只字不提分离的话题,更不愿去计数剩下的相聚光阴还有多少,只想将每一刻的现在都深深烙印入记忆里。
第三天的傍晚,空气里洋溢着一抹淡淡的忧郁,连夕阳都变得消沉,恋恋不舍地驻足在天的尽头。林修萧玉冰一人搬了一把竹椅,坐在院落,旁边是睡在摇篮中的诺儿,两人默默凝望日头一点一点向着山头落去,把天空染成了红色。
再一个天黑,就是离别的时候了。
萧玉冰的目光依旧执着地停留在缥缈的天际,低语道:“修郎,日头落得真快,为什么我以前从没有这样清楚地感觉到过?”
林修努力挤出笑容,说道:“它虽然走了,可月亮不是又来了么?”
萧玉冰仰望月色,轻轻地说道,“是啊,来了又去,我们又能怎么样了?修郎,我忽然很想晒着月光,我们到屋顶去吧。”
林修一拍扶手,起身道:“好,我们现在就上去,然后坐在砖瓦上,我陪你一起等明天的日出。”
“恩,我先将诺儿送到屋里,你在外面等着。”萧玉冰说着,也不等林修回答,就抱着诺儿走进屋里,还顺便掩上了门。林修心有疑惑,只能在外面等着。
不知过了多久,木门终于咿呀一声被推开了,林修一抬头,蓦地,眼睛一眨一眨呆呆望着。
萧玉冰身着白色长裙,凸显出姣好的曲线,三千长披散在肩头上。黑夜仿佛亮了起来,星月将皎洁的光辉聚集在她冷艳的俏脸上,把所有的美浓缩成永恒的刹那。
这一身装扮,这有些熟悉场景,让林修想起了昔日在横断沙漠中,为之失神时刻。而他却不知,也是那时,自己瞳孔的蔚蓝色的忧伤,令得萧玉冰动了情。
一瞬间,恍若昨日,焕若当初将彼此的面容烙在心头那一刻。
林修心神俱醉,巨大的幸福感涌满全身,忘记了说话,呆呆地站立。
萧玉冰的笑颜盛绽如漫山的幽兰,轻轻道:“呆子,一年了,你依旧是这副模样,还没有看够么?”
林修长叹道:“一年了,你也是如那天一般让人惊艳。”
萧玉冰伸出玉指,在林修鼻尖上一刮,故意不屑道:“口是心非,谁信你了?”
林修鼻中闻到一缕淡淡如兰似麝的芬芳,直沁入心底,突然把萧玉冰一把横抱到了胸前。
萧玉冰失声惊呼,“呆子,你要做什么?”
林修高声说道:“你不是要去屋顶看月亮吗,我现在带你去。”他灵气一运,御风升起,抱着萧玉冰落在了屋顶,两人就这样彼此依偎着,手牵着手,默默得看着天空繁星与明月,就这样,一直。
云倦了,风歇了,天地间只剩下她与他,把时光吝啬地流逝。
今夜无眠,每一秒钟,每一次眼神的交投,都显得如此的弥足珍贵,不敢虚度,不敢荒废。
月上中天,林修环抱住萧玉冰,在屋顶上默默无语眺望天幕。向着西方,就是天亮时他要离去的路途。更盼望着,能够有一天他依旧会沿着离去时的旧径,带着归来的快乐,出现在那片天际。但愿,这一天不会太远,一定会来。
“玉冰,在我怀里睡吧。”望着西去的明月,林修轻声道:“或者我抱你回屋里。”
萧玉冰努力睁大惺忪的睡眼,固执地摇头说:“不,你答应我的,要陪我一起看日出。”
日出!林修的心突地扭痛起来。当霞光漫天,旭日东升的一刻到来,龙象城将成为想念,怀中的云人将远隔重山。
他恨不能将天上的明月向着东方拉回来些,再拉回来些把流逝的光阴抓得紧点,再抓得紧点黎明,可不可以不要来?红日,可不可以慢慢升?永恒,为什么总在瞬间?
但弯月还是向西去了,尽管已走得很慢很慢,只是依旧无法挽留。
有些事,总要面对,相爱着,却不得不分离,想要获得更多幸福,就必须忍受更多的痛苦与分离。
“睡吧,”林修在她额头轻轻一吻道:“我们不会错过每一天日出的,相信我。”
萧玉冰握紧他的手,梦呓般低吟道:“日落,还有月色,还有我们的小屋,我们的诺儿”声音渐渐轻微下去,疲倦的她无限依恋地感受着林修胸口传来的温暖,进入梦乡。
林修静静坐在洒满银色月光的屋顶上,一遍遍把目光拂过怀中爱人的俏脸。可以吗?深深、深深,直至永远地印在心底,无论多久,无论多远。
……
天亮了,第一缕晨曦唤醒了沉睡中的萧玉冰。第一眼,残留的睡意立刻不翼而飞,她现自己已经躺在屋里柔软的床榻上。
她猛然坐起惊恐地唤道:“修郎!”
只是这次,再没有人回答。屋里空空荡荡,暖意的阳光播撒在床前,静谧无声。
萧玉冰赤着双足跳下榻来冲向屋外,更大声地喊道:“修郎,你在哪儿?”
屋外,萧龙显然已经等候了多时,急忙走近过去,为她披上了暖和的外衣,目光中流露出疼惜,“玉冰,他走了,这是他托我转交给您的书信。”
萧玉冰接过信笺,手上是轻飘飘的感觉。她倒退着靠在了桌边,桌子上放着一杯水,冰凉的水,萧玉冰突然觉得自己透不过气来,她机械地抓起水杯一口气灌了下去,那股凉意令她略微清醒过来,令她可以有勇气,缓缓将信笺打开。
信笺上,只有短短一句话。
“玉冰,照顾好诺儿,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
“等我回来。”
四个字,萧玉冰却怔怔看了许久,一瞬间,泪如雨下。
“修郎!”
忽然,她疯了般冲出了院落,此刻晨风有些微凉,她只披着一件外衣却不感寒冷,也不知哪里来的力量,支撑她一口气爬上了佣兵团内最高的阁楼,深情向远方眺望过去。
风寂寥,林修的身影早已消失无踪。她紧紧握着信笺,用尽所有力量向苍茫浩瀚的天地大声呼唤道:“修郎”
回音渺茫,天地悠悠,珠泪潸然而落。
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