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龙辉脸上波澜不惊,沉默了片刻,不疾不徐地说道:“鸿辉只不过是看准了时机给鼎盛出了一道难题,至于如何解题,鼎盛方面可以有多种方法,但无论最终做出何种选择,都会以自己的利益为出点,你所说的,鼎盛方面会为了一口气咽不下,从而造成强烈反弹,甚至不惜以本伤人的与鸿辉死磕,呵呵,那只不过是耍耍小孩子脾气,虚张声势罢了,再说,就算鼎盛方面一时做出不理智的决定,以叶家的精明断然不会奉陪。”
慕容紫见爷爷一副淡然笃定的摸样,没有再尝试劝说,话锋这就一转:”爷爷,既然你觉得没什么不妥,那我也就不瞎操心了,今天特意过来看你,是想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哦?说来听听。”一抹诧异自慕容龙辉的眼中闪过。
“作为家族的一员,我无条件服从此次家族的决定,作为鸿辉的总裁,我也会做好属于我的本职工作,但有一点我希望你能答应我,无论之后的局势如何演变,我的婚事家族不得替我做主。”慕容紫慎重地说道。
“紫儿,你别忘了你是慕容家族的人。”出人意料地,慕容龙辉听罢慕容紫所说,一对寿眉当即飞扬了起来,面色一沉,一双老眼爆出两道精光逼视而来,老爷子当年是站在华夏权力巅峰的几人之一,如今虽然退下好多年了,但那股常年居于高位,所养成的权威与气势还是让人犹然生畏。
慕容龙辉是真的生气了,在他看来,慕容紫是家族的嫡系成员之一,就应该处处为家族利益考虑,并且是无条件的,而慕容紫的婚事,他不是说非要强制插手,但必须以符合家族利益为前提,这一点,无可妥协。
慕容紫毫不畏惧地与慕容龙辉对视,不卑不吭地说道:“爷爷,这些年我为家族的付出还少吗,当初在我出任鸿辉总裁之时,鸿辉的规模不足两百亿,到现在四年时间,鸿辉的市值已经过了五百亿,足足翻了二点五倍,另外,前一阶段,鸿辉在商场上被各方冲击,还面临与鼎盛的商业官司,这其中家族决策失当占了五成以上的因素,到头来,反倒是我成了‘牺牲品’,为了顾全家族利益不得不接受家族联姻,最终是叶家主动放弃,家族也得到了相应的回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已经为家族牺牲过一次婚姻了,难道这还不够吗?”
慕容紫吐字珠圆玉润,掷地有声,让得站在慕容龙辉身后的蔡文龙内心惊骇不已,满脸的不敢置信,那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敢当着长的面这般“放肆”。
慕容龙辉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幻,略有些阴晴不定,慕容紫软了口气,语气缓和下来:”爷爷,叶家当初提出联姻,很显然是想通过和鸿辉的合作,将商业触角渗透入京都市场,可后来却主动放弃联姻,甚至不惜给予家族补偿,这当中的损失该有多少,您心里也明白,天上又怎么会莫名其妙地掉馅饼下来呢,是有人替家族买了单…我可以向您保证,只要不是牺牲我的婚姻,鸿辉再遇上什么风浪,该为家族利益争取和付出的,我绝不会推迟。”
这一番话意有所指,慕容龙辉听着听着,脸上的怒气悄然消散,一抹思索之色攀爬而上,皱眉想了片刻,又打量了慕容紫几眼,终是摇头一笑:“算了,我老了,说的话也没人爱听了,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说着,缓缓起身,挥手道:”我有点累了要午休,紫儿你先去吧,文龙,替我送送。”
慕容紫心头一块大石落地,爷爷这是默认了!接下来,如果鼎盛与鸿辉之间一战在所难免,她完全可以置身战场之外,不用再担心会成为一颗随时有可能被家族“牺牲”掉的棋子。
待得慕容紫在蔡文龙的相送下出了院落,慕容龙辉也是停下了走向屋子的脚步,挺了挺微有些佝偻的背脊,抬起那张浮现一抹沧桑的脸庞,无声地仰望被一层雾霾遮得朦朦胧胧的晴朗天空,坚毅的嘴角并未维持多久便是缓缓下弯,眼中竟是多了几许忧虑与彷徨之色。
事实上,对于此次的家族决定,慕容龙辉一开始也是被蒙在鼓里后知后觉,第一次听得慕容正刚的汇报,当时他勃然大怒,觉得自己这个儿子太没有底线,之后,慕容云成与慕容文和相继前来相劝,这才让慕容龙辉勉强接受,与同鼎盛合作相比,与冠龙基金合作,鸿辉不但能够拥有掌控权,还能多上几十亿真金白银的利润,如果之后的华夏塔项目还能中标,那之间的利润差距就会有数百亿之多。
人的本性都是贪婪的,不动心只因利益不够巨大,慕容龙辉也不能免俗,从下定决心的那一刻开始,他便没了诸多杂念,之后还给三个儿子传话:商场上不是朋友就是敌人,对待敌人要像秋风扫落一般,切不可瞻前顾后妇人之仁。
其中暗含所指不言而喻…抵押了鸿辉近九成的资产,换来三百亿的资金,此次竞标对慕容家族来说,是一场真正的豪赌,虽然三个儿子做了勘称周密的筹划,但究竟胜负如何,慕容龙辉心中不过七成把握,而今天慕容紫的到来,尤其是最后暗有所指的话语,并带了几分告诫之意,让他莫名地感到了不安,甚至隐隐产生了一种预感,说不定此次家族将会为一时贪婪付出惨重的代价。
下午两点,慕容正刚以执行董事的身份,亲自带了副总等鸿辉集团一行五名高管人员,前往鼎盛集团办公地点,鼎盛方面倒是没有怠慢,姚菲菲出面相迎,引一众人前往会议室,之后,华婉婷带着助理,法律顾问现身。
双方分位落座之后,便成了慕容正刚与华婉婷一对一的谈判,其余众人完全沦为旁听角色。
“华总,按照我们双方的合作协议,今天下午五点前,鸿辉方面出资的一百二十亿将会打到贵方指定账户,现在是下午两点一刻,三点的时候,我方财务人员会安排好一切主动联系贵方。“慕容正刚面带微笑,一脸的自信,开口中气十足。
“慕容董事,按照双方的合约条款,贵方的全权代表必须有慕容紫小姐担任,这一点没问题吧,另外,我想额外问下,鸿辉集团除了与鼎盛集团合作之外,是否还会和别的参与竞标的公司合作?”华婉婷淡淡地道,此时的她已经知道,今天上午,鸿辉集团派出执行副总裁慕容文和,亲自前往机场迎接冠龙基金一行代表,而冠龙基金同样参与此次泰达广场的竞标,这也预示着,鸿辉集团在与鼎盛集团合作的同时,还会与冠龙基金取得合作,说得好听一些,是将鸡蛋放在两个篮子里增加中标成功率,说得难听一点,就是脚踏两条船,一方主力,一方陪标,从鸿辉方面厚此薄彼的热情程度来看,显然,鼎盛集团只能沦为陪标的角色。
慕容正刚坦然道:“华总放心,只要是合约所涉及的条款,鸿辉方面必然会遵守,至于考虑与鼎盛之外的其他公司合作,虽然牵扯到一些商业机密,不过透露一点也无妨,没错,鸿辉方面初步与冠龙基金达成了合作意向,具体细节还没有完全达成共识。”
华婉婷脸色冷了下来:“既然这样,大家就按合约办,接下来的对接由姚副总负责,失陪了。”
商场之上,很多默认的规矩被业内共识,却没有办法落实到纸上,就比如,鸿辉集团在一个竞标项目中多点开花,还是在事先隐瞒了的情况下,这便是一种破坏了行规的行为,可眼下,慕容正刚没有因此感到羞耻,反而当众宣之于口,仿佛理所当然一般,这分明是一种低劣的挑衅,华婉婷不愿再在这间会议室内浪费时间。
“华总,您先别急,请听我把话说完,我之所以坦诚鸿辉方面有意与冠龙基金合作,正是不想我们双方有什么误会,虽然官方没有明文规定不能与两家参与竞标的公司同时合作,但从行规来说一开二不合规矩。”见华婉婷作势起身离去,慕容正刚忙伸手示意“稍安勿躁”,一脸真诚地道:”其实,我们双方原本的合作倒没什么不妥,关键是贵方公布的未来展计划中,与鸿辉所涉及的行业太过雷同,这样就显得重叠了,根本体现不出优势互补的合作价值,所以,鸿辉方面经过内部研究之后,觉得有必要再寻找一家新的合作伙伴。”
“无耻!”华婉婷秀美蹙起,心头暗骂一声,鼎盛集团昨天才公布了未来展计划,倒是被慕容正刚拿来作为双方合作不和谐的理由了,却是只字不提之前鸿辉临阵变卦,继而“逼宫”,哦对了,又是没有落笔,空口白话根本无需认账。
“慕容董事,既然贵方觉得合作不适合继续,那取消了便是,算作双方协商解除合约,互不追究违约责任。”华婉婷干脆地开口解除合约,眼下不是云山雾绕的时候,鼎盛方面自然不希望继续与鸿辉合作,这等于是内部留下一颗不确定的炸弹,而鸿辉方面相信也同样希望结束合作,因为上了鼎盛集团的船,最后竞标失败,鸿辉出资的一百二十亿也是要损失百分之七左右的前期费用。
眼下,勉强地继续合作下去,对双方来说都是损人损己。
可慕容正刚却是忽然变了一副嘴脸,口吻真诚而恳切:”华总,我有个提议,双方解除合约没问题,互相不追究违约责任也没问题,但就不久前的商业官司,我们双方达成的和解条件,我希望贵方能够有一定的让步,我方的态度是,赔偿金额调整为三亿元,这个数字虽然比原先的商定结果低了不少,但经我方详细计算,贵方并不吃亏,除了弥补实际损失之外,还额外地得到了一笔丰厚的补偿。”
又是逼宫,明明是鸿辉方面出尔反尔,却要让鼎盛集团平白无故损失七个亿,哪有这种道理,华婉婷早就与江大豪达成了共识,不惜一战也不能低头妥协,于是,她只是略微想了想,便是冷冷一笑,正要开口回绝之时,桌上的手机仿佛带着某种暗示,突然震颤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