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电话就是方便,昨天通知了何二流,何二流已经派人把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甚至把铺盖罩子都洗来晾干了。
扔下满红玉整理房子,叶芦伟去了何二流的新家。现在的何二流家,因为把土地全部换到了公路边荒地,总共有十五亩左右,长度达到了丧心病狂的近四百米,宽度则从二十米到五十米不等。叶芦伟看到那壮观的稻草绳围墙,心里在为有关部门默哀。
何二流现在占的这一边地,是未来龙光镇扩展的唯一方向,因为对面就是山崖,山崖下面就是嘉陵江。这个镇想要发展扩大,必然绕不过何二流现在的地盘。
回忆了下后世这条“市中心”,好像长度也就是不到一公里的样子,想像一下一个两万人的大镇,“市中心”最繁华的街道最繁华的半边街,全是一家人的!半条街全是一家人的!
场地宽阔到以公顷计量时,何二流也是激动不已,之前不觉得换个地有啥,等全部换完,再把临公路围墙一起,这就是个本地最大的风景区!光这长达四百米的稻草围墙,说不定就是全球最长的植物环保围墙,资讯足够发达的话,说不定上个头条。
何二流担心的公路扬尘问题,三年之内就会由有关部门解决,不解决不行,因为街上人越来越多,车子根本过不了,只好把国道改道,绕过龙光镇,重新修了一座新桥跨过何二流家前面的小河。把这一段国道让给了龙光镇,成为新的繁华街道。
叶芦伟之前也没想到这样的规模,何二流他家三个人的地,大约只有五六亩,换荒地时何二流肯定多少使了点烟酒茶,于是一换三变成了现在这个看着吓人的样子。
新的蚕茧库是早就看过了的,何二流钱多任性,又趁过年时乡里年青人多,邀请本家本村的一帮人,给盖了两长排的“职工宿舍和教学房”,总共两排四十间,每间约二十五平米,总长又是近百米。
不过这排房子就很简陋了,一水的红砖水泥瓦,靠在土地的外侧,把公路这一侧的空间全部让了出来,未来要修门面房什么的,也不用拆了。
“大西南丝绸贸易股份有限公司”终于申办了下,顺便还去打听了办技术学校的事,说只有按企业办,文凭人家不会认的。何二流干脆利用原套路线的人情,又办下来一家“嘉陵青年工人技术培训公司”,名字跟叶芦伟电话商量的,叶芦伟的意见是不能小了,所以何二流就取了这样一个名字。
教育委员会暂时不给执照,只能先按公司办,不能挂学校名字,等办起来后,经过评估,就可以申格成学校。
学校未来肯定不办在这里,至少也是绸城那样的交通相对方便点的地方,这里就是一个培训本乡本土子弟的地方。
趁着过年大部分打工的都回来了,何二流还安排了他的小弟搞了个职业调查,看看大家都在做什么,工资多少等,虽然是叶芦伟提醒的,但何二流做得有声有色,却是人家天生的本事。
叶芦伟看到那页手写的歪歪扭扭的调查结果,心里在为国企献花圈。何二流一个乡下小子,仅仅接触了几个月的市场经济洗脑,就被财富激发出狂热的行动力,拉着一帮低端得不能再低端的未成年劳动力,只用了短短两三个月,就搞明白了现在市场上最需要什么工种,哪个工种最赚钱,哪个地方最缺什么工种,哪些工种比较好学会……等等等。
这些资料来源于第一线的打工人群口述,主观片面的东西很多。但叶芦伟敢保证,拥有第一手资料的某些部门,做出来的调查结论未必有这份结果更真实,更贴近实际情况,更有时效性。
何二流做得足够优秀,叶芦伟那点水平就不敢去瞎指挥了,让他根据调查结果直接花钱开张,如果害怕失败,就先用叶芦伟的钱,他可以后期进来。
何二流听叶芦伟说得这样肯定,江湖气瞬间拉满,“伟哥见笑了,兄弟这点钱全靠伟哥拉扯出来的,没什么说的,老规矩,一人一半。伟哥是干大事的,具体事情不要你操心,我找人来做,培训出来的工人肯定有人要,没人要更好,我们自己修房子卖,也要养活这几百人。”
叶芦伟就只有长叹,看吧,人家都知道在乡下修房子都能养活几百人,等他去了城市,要不了几天就会发现给城里人修房子赚得更多。而且很快就会发现修得越慢的房子赚得越多,于是重心就会转移到拚命圈地不修房子上。资本的原动力是强大的,不是个人意志可以阻挡的啊。
“没事,股份这样,留十个点出来做为干股先养着,明后年申办正式培训学校时用得上。其它的我们两对分,前两年这个学校肯定没什么钱赚,赚钱的是出来的技术工人,必须签死合同,要求学生家长至少一人签字,避免到时候扯皮。”
既然不能阻挡,那就愉快地去抢他们的钱吧,让资本榨干他们的血汗,劳伤他们的筋骨,摧毁他们的意志,让他们把仇恨和贫穷积累到下一代,“我死之后哪管他洪水滔天”。
叶芦伟带着一种参与时代缔造的壮烈,怀着激动的心情,在股份分配协议上签上了字,回身握着何二流的手说:“二娃子,我们会成为亿万富翁。你保证!”
何二流以为叶芦伟激动忙慌下说错了话,应该是“你保证”才对,不过看着伟哥之前几千万的钱都不激动,现在就这几排房子的学校却这样子的激动,自己也激动起来,没在意伟哥其实说的是真的,让他何二流去保证两人成为亿万富翁。
在龙光镇呆了两天,陪着何二流把日常一些工作做了大致上的安排,扔下一句名言,叶芦伟就驱车去了县上。
何二流看着伟哥用铅笔龙飞凤舞写下的一行大字,若有所思。零乱的风吹着何二流手中的烟壳,上面写着: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我们只需要记得出少量的钱和收大量的钱就可以了。低调装逼的境界,果然在与古董骗子靠近。
叶芦伟带着几个假货古董,径直去了县信用社。胡勇新的办公室不如龙光镇那间大,不过东西要新潮一些,居然有一个两人座的皮革沙发,而且看上去是新的。看来胡副主任日子过得还行。
胡勇正在仔细检查叶芦伟用个破纸箱装来的盘子碗,看看这货有没有在中间夹带真货去坑他。
“不用看了,总共不到两百块,你要给钱我也收得下,不过那个盘子本来是一对,有人出手五百买走一个,还好我手快,在他之前用十八块买了这一个。老板说他也分不出来哪个是真的,但是保证两个中间有一个是真的。”
叶芦伟把自己摊在人造革沙发上,感觉冬天坐起还不错,夏天这东西坐几分钟,屁股都会被汗透,好像流了尿一样的坑。
“你小子哪里知道什么真假,我是怕你花了真钱买了假货。不过你小子比猴子还精,能让你吃亏的主估计还真不好找。”
胡勇笑眯眯地放下手上的盘子,也不像刚刚那样宝贝。
“说吧,这次又有什么好事用得上哥?”胡勇发现,跟这小子一起,心情不由地就要好三分,说话语气都跟着他的风格,轻浮猛浪,奇了怪了。
“没啥好事,要不你给兄弟介绍个好事?”叶芦伟听到胡勇自称哥,心里就古怪,想看看他后来想当长辈当不成的样子。
“你还别说,你小子花花肠子可都传到我耳朵里了,说是你把你老师拿下了?”胡勇才调上来不久,平时人际关系什么的相对还在碰撞中,难得遇到老熟人可以开开玩笑。
“什么叫我老师,那是我女朋友,不过早就定下的,嗯,她算是我吉它老师,不过我没学会,所以也不算。”
叶芦伟所到之处占地平空多出三尺,仗的全是一张厚皮,哪里可能被人家语言击倒。
跟胡勇扯淡一阵,叶芦伟告辞去外公家吃了顿中午饭,给老人家送了点润肺的中成药,香港产的,真正的百年老字号,还是从内地搬过去的。
这块土地开始变得神奇,再也出产不了百年老店。百年老卤叫“过期剩油”被贴上不合格标签,百年酒窖被挖开混进新泥,做成年产量百万吨的“老窖”。
企业做到一定瓶颈或者规模,就会被卖掉分钱去当外国人。哪里还可能存在百年老店这种招牌。嗯,创新,不停创新了,所以不要百年老店这种历史故纸堆里的存货,要新的。
叶芦伟从外公家吃了饭出来,开着车在街上慢慢地溜,这个小县城现在只比龙光镇大一点点,也只有两条真正意义上的街,不过多了很多连接两条街的小巷子,加上镇外的几个小厂,总规模看上去就繁华得多了。嘉陵江渠系化改造时,会有一笔移民资金来帮助这个县城完成现代化改造。
一个靠山临水的小城,站在对岸看的话,相当地有意境。但你若真正置身其中,就会发现这个不能叫城的镇子尘土飞扬,垃圾遍地。揭开·县财政的账本,更会发现它其实穷得没有底裤。
哦,现在还有一条叫丝绸的底裤,很快就会被人剥下,扔到日本韩国去换外汇,剥裤过程帮助按手按脚的人中,这一世多了叶芦伟。
叶芦伟带着历史的装逼眼光浏览完全部街道,没有遇到想遇到的人,更没遇到不想遇到的人,甚至都没遇到熟人,只好失望地驾车离去。
回到龙光镇,少有地叫上何二流喝了点啤酒。何二流街头混混出身,一直混到亿万身家,叶芦伟一直对他几乎从不喝酒感到不可思议,在瓦片国,真的有不喝酒就成功的老板,真的,眼前就有一位。
无论叶芦伟说什么,断交都可以,就是不喝,问他原因,很简单,说喝了难受,还反问,这东西什么用没有,为什么要让自己难受去喝?
叶芦伟无言以对,只好熄了自己的酒兴,跟何二流相对无言饭三碗,吃完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