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个人耿得很,有些事明知道不可能,也要硬着头皮往上冲,脱离海老会以后,吃了不少苦头才走到现在,在海产出品上占据一席之地。
再回想往事,蒋名的脸色微微变化,一时间没有话。
刘守正和苏达都在揣摩他的心思,看他刚才利落地投人入海,仿如杀神,现在又像在沉思什么,让人摸不清头脑。
蒋名这个人看上去是没有任何杀气的,因为个头小,眼睛又大,毫无嚣张的气势。
苏达从来觉得他好对付,不然当年也不会轻而易举地中了他们的套。
只是,现在的蒋名和以往给人的感觉不同,长期混迹在下九流,现在又独自做着一家公司,自己做自己的主久了,那种说一不二的劲开始冒头。
蒋名看着同样一声不吭的两人,眉毛轻轻地扬了扬,他是秦海所说的张飞眼,眉毛浓密,眼睛大如铜铃,一扬眉,没有丝毫戾气,还挺逗趣。
他不是一出口就能气沉山河的类型,看到他的表情缓和,苏达捏准时机开口说话。
“阿名,你别冲动。”苏达说道:“你要想清楚,你对我们下手没问题,可你想想这批货后面的人——琼斯家族,依你现在的实力,根本拿他没有办法,会引祸上身。”
蒋名没有说话,苏达把他当成抢走那批“货”的人了,他抿紧嘴巴,不动声色地在心底笑了一下,这也太瞧得起他了,他哪有这个本事当面和他们海老会抢东西?
东西是那帮自称“白”的人送过来的,他别的没有,契约精神杠杠的。
他要人,他们要运货,那就一手交人,一手交货。
苏达看着陷入沉默的蒋名,绞在身后被绑着的双手紧握,手指甲嵌进掌心,这些天得手的雀跃早就化为飞灰。
在性命在前,他对那批古董的执念早就散了。
苏达咬咬牙,嘶声道:“阿名,当初是我鬼迷心窍,我们本是嗑过头,喝过血酒的结义兄弟,都怨那个女人,给我吹了耳边风,让我去夺老大的位置。”
蒋名听了只是轻轻地哼了一声,那女人已经被沉海,死无对证。
他的确聪明,拉个死人给自己作证!
“哦。”
蒋名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并没有回答更多,这副冷淡的样子让苏达生出不可控的感觉,眼前的“结义兄弟”如今有几分深不可测的感觉,不是他可以拿捏的。
他纵是忘记了,人再耿直,也能应了吃一堑、长一智的老话,有些亏,吃过就够了。
如果不能从中长教训,蒋名也不可能从零开始,还能走到现在。
蒋名的神情淡得像没有听到苏达的解释,刘守义晓得他的命现在和苏达系在一起,赶忙附和道:“大哥说得是真的,都是那个贱人从中作梗,大哥当时糊涂了。”
啧,蒋名扯了扯嘴角,当时糊涂,事后派人来暗杀他的时候也是糊涂?
他俩想装糊涂,可惜,没门啊。
蒋名至今不知道那两人是怎么查到他和海老会的恩怨,又从天而降抛给他一根橄榄枝。
黑吃黑也好,白吃黑也罢,他特么地全不在乎!
那批东西值多少钱,他也不在乎!
他要的就是讨个公道,他们给人,就够了!
蒋名摇摇头,知道自己的这种想法在别人看来或许是傻,但这是他多年的执念,当初他恨不得把命都给兄弟奉上,换来的是特么地背叛和追杀!
思及往事,蒋名双目微沉,嘴角抿得更紧了。
苏达赶紧说道:“天地良心,当初事情紧急,海老会不能群龙无首,我才硬着头皮顶上去,这位置你要想要,我还给你就是。”
蒋名嗤笑出声,现在的海老会就是烫手的山芋,连苏达自己都说他们弄的可是琼斯家族。
事情一败,琼斯家族能放过海老会?
都到了这地步,还想着让他替自个背黑锅,让他去顶琼斯家族要抛过来的地雷,这厮的心是坏到骨子里了,蒋名想着,噗嗤笑了。
苏达狠狠地咽下一口口水,看着笑意满满的蒋名,却像是看到了救命的稻草。
人都有软肋,蒋名最大的软肋就是气性大,耿直,容易相信人。
他觉得,有戏了。
“想什么呢?”蒋名突然掏出一支烟,啪地打燃打火机,盯着苏达的眼睛,这人和以前一样,总是自以为是:“你在我脸上看到了字了?是不是相信?”
蒋名的语气和神情都很是平静,苏达的脸色发青,呼吸变得急促,他极力让自己冷静。
“苏达啊苏达,老子是愚忠,但不是傻,拉个沉海的女人做挡箭牌,你苏达就这个程度?”
蒋名勾了勾手指,顺手把烟掐灭了,倒没顺手扔进海里,而是将烟头塞进了刘守正的嘴里,似笑非笑道:“你信他对你兄弟情深?关键时刻只能活一个,你猜他选谁?”
刘守正的心往下一沉,莫名地想到在地道时,他转身去接那盒子,苏达在那一瞬间展露出来的犹豫,面色便变得凝重,心比刚才又往下沉了沉。
苏达看出刘守正的神色不对,嘶声道:“守正,你别上他的当。”
“两个,只能活一个,你们自己选。”蒋名的神情终于变了:“说服我。”
苏达和刘守正同时沉默,蒋名一看,转身就走:“那就一起上路,成全你们。”
“等等!”苏达率先出声,刘守正的脸顿时煞白!
几乎在出声后的下一秒,苏达就后悔了,他不会放过他们,这只是他布下的一个局。
他要让自己在刘守正面前无所遁形,显出真面目。
蒋名的目的达到了,转过身看着苏达,脸上尽是嘲讽的表情,咧嘴一笑:“成了。”
伴随着两声响,和石头篓子绑在一起的苏达和刘守正同时坠入海中,那石头又大又重,是他亲自挑的,双手双脚被绑,这里远离小岛,更别说海岸,这一沉,就是大剧终。
蒋名看着海面上的那两片涟漪恢复平静,深幽的眸孔里也一片沉寂。
他狠狠地吸了一口气,沉海都没有苏达喊出“等等”,刘守正的小脸变白的那瞬间解气,滞在胸口那团被压抑到心疼的气,终于舒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