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奶奶,大公子!老夫人……不好了。”
房外再次传来四喜慌乱的喊声,已经箭在弦上的两人齐齐停住。
陆景之眼中染着情欲的漩涡瞬间散去,两人几乎是齐齐变了脸色。
他揽着顾瑶起身,慌乱中还不忘帮她将中衣全部穿回去。
顾瑶下床只犹豫了片刻,就翻找出新婚期间要穿的大红袍服。
曹氏还没过世,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他们就不能穿过于素净的衣物。
刚刚唇齿相依的亲密,让两人间的生疏散去了大半。
她举着衣袍,帮他穿好,他帮她系好腰带,挽起头发,只用
出门前,顾瑶回头看了眼床上雪白的元帕,心中生出淡淡的遗憾。
前一晚是这样,今晚又是如此。
不过是圆房……怎么就这么难呢?
她不过是想知道他到底有没有隐疾。
陆景之顺着她的视线落在元帕上,凤眸微眯,出门的脚步微停。
他返回身大步走到床前取出剪刀,飞快的在手臂上划开一道浅痕。
殷红的血珠滴滴滚落,在元帕上开出朵朵梅花。
顾瑶眼中划过错愕,她忙上前从袖笼中抽出帕子,用力的按在伤口上。
似是猜到了她的不解,陆景之按着帕子,在她翻找药箱间轻轻出声。
“祖母行事向来缜密,她也许会让身边的嬷嬷来收看元帕。”
顾瑶上药的手微微停顿,虽然不解还是嗯了一声。
上好的金疮药混了一滴灵泉水,药抹到伤口的瞬间,血就已经止住。
她重新找来一块干净的帕子,缠在他手臂上。
做好这一切,两人这才携手出门。
秋霞和晚霜相视,各自叹了口气就默默跟上。
她们刚刚就守在门前,屋中的动静……哎,屋中就没什么动静。
她们姑娘,太难了。
曹氏的屋中此时已经围满了人,他们二人是最后赶来的。
张郎中正在曹氏的床前神色凝重的收针。
他转回身,对上陆家众人急切的目光,微微摇头。
曹氏的身子早就撑不住了,能一直等到陆景之成亲,全靠她心中的执念。
她最大的心愿就是死前可以替早逝的长子看到陆景之成亲,娶一个端庄柔顺对他有所助力的妻子。
她不是不知若是他能金榜高中,就有机会在京城娶到一位贵女。
但凡事都有例外,陆瀚海和王氏的过世已经耽搁过他,若是她的过世再耽搁了他,金榜高中那日不知要等到何时。
她不想他过了弱冠之年,身边依旧无人照顾。
所以她逼着他去顾家提亲,逼着他抓住此时最适合他的姑娘。
浑浊的双眼已经没了白日的神采,她视线在儿女和孙辈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陆景之和顾瑶身上。
出来的匆忙,顾瑶没来得及穿披风。
寻常的交领遮不住她白皙脖颈上的艳色红痕。
曹氏看着那道红痕,唇角吃力的牵起一道笑。
她手指动了动,一旁的老嬷嬷忙俯身凑到她嘴边听她交代。
老嬷嬷匆匆出了院子,不过一刻钟带着几分凉意推门回来。
顾瑶震惊的看着老嬷嬷袖笼中露出了元帕的一角。
曹氏居然真的会让老嬷嬷去查验!
垂落在袖间交握的手,被陆景之轻轻捏动。
她垂下眼帘,掩去眸子里的震惊和羞窘。
老嬷嬷的动作很隐蔽,只凑在曹氏面前用袖笼遮挡着,将元帕抖了下就重新收了起来。
曹氏看到元帕,再看向顾瑶的视线更加柔和。
这个孙媳,娶得好,娶得真好!
她到了地下见到早逝的长子,也能给他一点交代了。
她对着陆瀚宇和马氏招了招手,在他们俯身凑过去时艰难说了两句话。
马氏抓着她的手,红着眼点头。
“娘,你放心,你说的儿媳全都懂。”
曹氏满意的勾着手指,在马氏的手心轻轻碰了下。
她的儿媳都是好的,她就算马上就要死了,对她也是放心的。
陆瀚宇和马氏从她身前退开,陆婉华和陆恒之几人陆续上前,最后才轮到顾瑶和陆景之。
曹氏看着顾瑶,浑浊的双眼全是满意。
“景之,瑶儿是个好妻子,你,你好好待她,一定不要负了她,咱们陆家,陆家的男儿不能和离也不许纳妾,你,你要谨记,知道吗?”
陆景之红着眼,双手紧握曹氏枯瘦的手,用力点头。
“祖母,景之会的。”
“嗯,祖母信你。”
曹氏吃力的转头去看顾瑶。
“瑶儿,景之是个好的,你,祖母知道这门婚事让你受委屈了,你别记恨他,要怪就怪我,是祖母自私,想给她娶个好姑娘。”
明明已经话都说不出,为了孙儿的幸福,她还在吃力的解释着。
顾瑶心中复杂又感动,她俯身半跪在曹氏床前,声音柔和又坚定。
“祖母,我没受委屈,景之很好,嫁给我,我很欢喜。”
婚事是她自己选的,人是她看中的。
本就是你情我愿,又何来委屈和后悔一说。
能两情相悦固然好,若是不能,以陆景之的为人和品性,也会给足她脸面。
她眸光清亮,让曹氏稍稍出神。
“好,好,就知道我家景之是个有福气,这样就好,这样就好,你不委屈,我就能放心的走了。”
她只是一个寻常的老婆子,自私的想在临死前将孙儿的前程推上一把。
现在孙媳妇不在意她的自私,孙媳欢喜这桩婚事,这就好,太好了。
曹氏的声音越来越轻,浑浊的双眼彻底失去神采,松弛的眼帘永远的合了起来。
房中响起抽噎声,天还未亮,但曹氏已经永远无法再看到日出,闻到花香。
无法再听儿孙喊她一声母亲、祖母。
陆景之依旧死死的攥着曹氏的手。
陆瀚海和王氏早逝,他们兄妹三人在曹氏的护佑下长大。
曹氏在他心中的分量早已超过陆瀚海和王氏,曾经的他无法承受失去双亲的痛,现在的他也无法承受失去祖母的痛。
绵柔的手轻轻覆上他的手背,这一刻任何的言语都太过苍白。
她能给予的只有无声的安抚,若是他愿意依靠,那他……还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