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村村东头有颗大树,树干很粗,三个成年男人合抱都抱不起来,又因着这这棵树的旁边正好有条小河经过,村里人惯常在河边洗衣服。
久而久之这棵大树便成了李家村的娱乐中心,树底下常年聚集着纳鞋洗衣裳的妇人还有上了年纪的老人以及没事干的孩童。
这天天气很好,晒的人暖洋洋的,大树底下一如既往的热闹。
“听说了没,吴家嫁出去的那个女儿今天背着个小包袱自己跑了回来,听说她嫁的那个男人死了。”村头大树底下一个纳鞋的妇人对着旁边的妇女们说道。
“什么?她男人死的事知道,说是去年病死了。但是那户人家不是让她给那男人守寡吗?这是守不住,自己跑回来了?”显然大家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几个妇人立马凑近咬起了耳朵。
想当初吴家的这个女儿也是村里的一枝花,好多后生跟着她后面跑,众人都在猜测这朵花最终要花落谁家。没想到人家直接嫁去了怀河镇上,一户做生意的地主老财。先不说地主老财家里住着的那十几间的大瓦房,卖绸缎的两三间铺子,就怀河镇这个名头,就够他们酸的了。
可惜后来才知道那家的儿子是个不长寿的,打从出娘胎起就一日三餐离不开药罐子。否则好好的人家不在镇上挑个门当户对的反而从村里找呢。
李家村的人自开始的嫉妒后又开始嘲笑起来。
结果好家伙,人家在纳征的时候直接给吴家抬来了十二箱的聘礼,布匹,瓷器,干果,细粮不算,听说里面还有一百两银子,并且指明了这些钱是给女方父母的,不用带回去。
这一出又让李家村的人酸溜溜起来。
不过因着男方身子差,吴家女儿吴玉兰嫁过去这些年,也并没有生下一儿半女。男人死后,夫家想着玉兰能给他们家儿子守节来着,等合适了再从旁支过继个孩子,百年之后吴家的财产都是吴玉兰和她将来过继的儿子的,并承诺每年给吴家一些钱。
吴家一听当然干啊,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泼出去这么多年了,还能让他家有钱拿,天上掉馅饼的事。
至于玉兰的意
愿?能把亲闺女嫁给一个病秧子的人家,会在乎女儿的心意?
纳鞋的妇人看大家都在讨论吴家日子现在是过的多么好,用当初的一百两银子盖了青砖的大瓦房,家里还买了好几亩上等的田。听说两口子带着家里儿子们现在都很少下地了,农忙的时候都是请短工。
妇人不想自己被忽略,随即又放出了另一个重磅消息,“你们猜我昨天看见玉兰和谁在一起?”
果然周围女人们的注意力很快又转到她这里来,“快说,快说,和谁?”
“还能有谁,咱村的童生老爷呗。”李家村就一个童生,这指的谁不言而喻。
“这吴家闺女刚回来,两人就勾搭上了?”虽然平常见了李奉文,妇人们表现的很敬重。但是谈起童生老爷的桃色新闻来,嘴里也是一点不含糊。
李家。
“娘,当初你反对我娶玉兰,非逼着我娶了那泼妇,你看结果如何。现在玉兰孀居回娘家了,这次无论如何我都要把她娶回家来。”李家老二李奉文难得这么硬气一次。
“不行,那吴家闺女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娶回来你让老娘伺候她?地里的活谁干?”这段时间农闲,虽然文姜回了娘家,可是李家的日子好像也并没有什么不同。不过李方氏想得长远,别看现在闹得僵,将来早晚还是要把文姜接回来的。
她不回来地里的活谁干?
她可不相信苗家的人肯养着嫁出去的女儿和外孙。别看苗家人上次闹上门来给她出头,这背后指不定她使了什么法子罢了。
“农忙请短工就是了,咱家现在还缺那点钱么?”李奉文不屑的说。
“那钱是你挣来的?你怎么好意思这么大口气?”李方氏看着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怎么用起侄女的钱来那么理直气壮。
李红梅还没放弃要把长寿抢过来的念头,所以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对李奉文是有求必应,他的心也越来越大。
“谁挣的还不都一样,儿子是童生,是夫子,给家里挣的是面子,这不比红梅倒腾几个钱对李家重要。”虽然花着大房的钱,但是显然李奉文一点心虚的感觉也没有。
他是
李家村唯一的童生,这些凡夫俗子能懂什么,他肯花他们的钱是给他们面子。
“你...”李方氏气得要仰倒,她只知道自己这个儿子除了读书上有一分灵光,人长得不错,其它一无是处,但是她没想到自家儿子竟然这么不是个玩意儿。
可惜李方氏再生气也没用,她已经不是多年前能逼着儿子娶了他不中意的媳妇的时候了。
在大吵了三天之后,李方氏身体撑不住终于同意了李奉文要娶一个寡妇的事实,而且这个寡妇的男人刚去世一年。
当然要娶新妇,必须先把旧人给休了啊。
所以当文姜带着儿子紧赶慢赶被苗大哥接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李家一群人堵在她的山洞前,与苗家人在对峙。许是这段时间从文姜这里挣了一点儿钱,又许是这里是苗家沟,容不得李家村的人在这里撒野,所以知道李家村的人来闹事之后,也不用谁劝,苗家二哥主动把族人叫了过来。
当李奉文看到文姜带着长寿出现的时候,松了一口气,被这么多人围着,他也压力很大的好不好。
本以为上次苗家人替苗文姜出头也就是个偶然的事,毕竟苗文姜和娘家人这么多年都很少联系。可是也不知道这个泼妇用了什么妖法,竟然能让苗文姜不在的情况下,都能让苗家人替她出头。
长寿看到李奉文的到来很高兴,以为爹爹终于想通了,不过继他了,要来带他和娘回家了。
可惜长寿的希望只能落空。
山洞里,李奉文对着文姜道,“我们和离吧,随了你的心愿,但是长寿我要带回去。”
“哦,你不怕我把你们李家合家算计我的事说出去了?”文姜很奇怪,之前李家明明怕得很,她还凭着这个带走了长寿,这才过了多长时间就不怕了。
“随便你个泼妇出去怎么说,我看有几个人信你。你说出去了又能怎样呢,我是李家村唯一的童生,我侄女办着李家村唯一一家作坊,就算你说的是真的,谁还能把我李家如何。”李奉文轻蔑的说道。
这些都是他的侄女李红梅教给他的,他对长寿跟着谁的事不是太在意,他又不是没儿子,他还
年轻的很,玉兰以后还会给他生儿子。这个小崽子向来跟他不亲近,要不要无所谓。
不过侄女说了,必须把长寿带回去,否则以后便不能供着他钱花。对侄女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他门清,不过就是不想大房绝后,依了她就是。
既然侄女要,他给带回去把孩子给她就是了。
苗文姜看李奉文这有恃无恐的样子,猜着李家这段时间估计也没少忙活,退路肯定想好了。
但是他们以为如此,她苗文姜就没办法了么。
“是李红梅让你势必要回长寿的吧?可以,孩子可以给你,不过我要先跟她谈一谈。”文姜道。
这不是什么难事,很快第二天李奉文便带了李红梅过来,当然还有李家的一大群人。现在李红梅是他们李家村的香饽饽,李家村的很多人都在她的作坊里做工,比去镇上找零工挣得多不说,还方便的很。李家村的人怕李红梅吃亏,所以来的人比昨天多得多。
这边苗家也已早早在等候。
文姜让众人在山洞外等候,独自带着李红梅走了进去。
“拼着李家的名声不要,析产分居书的约定当不存在,也要抢走我儿子,我是该谢谢你如此看得起我儿子呢还是要恨你一个小姑娘,年纪小小,便心肠如此狠毒,要拆散别人母子呢。”文姜用探究的目光看着眼前的人,知道她是重生的,她不会真的把她当一个年幼不懂事的小姑娘看。
没及笄的小姑娘不会千方百计算计别人的儿子,没及笄的小姑娘不会就靠着一个作坊笼络住了全村的人。
“婶子不用谢我,也不用恨我。长寿是李家的人,回我李家是理所应当的事。至于婶子,和离之后,完全可以再嫁,没个拖油瓶在身边,婶子说不定还能给自己找户好人家。
当然如果婶子识趣的话,我还可以赠送婶子一笔钱当嫁妆。婶子也不用拿着那分居书上的约定当回事,我找人问过了,就算上了衙门,婶子胜出的机会也不大,我李家还是能把长寿要回的。
说破天,长寿姓李,苗家村的人能拦一时,拦得住一世?时间长了,他们不会再帮忙不说,说不定还会对婶子
有意见。没了娘家的支持,到时候婶子一个和离的妇人还能去哪里呢?”
看,没及笄的小姑娘能这么连利诱带威逼么。
文姜轻轻笑了笑,不能小看古人啊。人家只是暂时没来得及点亮科技那棵树,做人做事上可一点不比她这个现代穿越过来的人差。
不过苗文姜是被吓大的么,她比较喜欢吓唬别人。
慢慢走到角落里,从底下的框里,刨了半天,摸出了一样东西。
文姜把她递给李红梅,“看看,认识不?”
李红梅一看,“你......你偷窥我?”
“看你说的,婶子也是女人,你有的婶子也都有,偷窥你干嘛。”文姜笑眯眯的说。
“你无耻!”李红梅拿着手里的明矾又气又慌。
“好了,赶快带着你的人滚吧。回去跟李奉文说,明天镇上衙门口见,把和离书办了,长寿归我。”
李家气势汹汹而来,灰头土脸的走了。
苗文姜在山洞门口仰天长笑了三声,跟老娘斗,你还嫩点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