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人突围。”
“擂鼓!”
周野下令。
轰轰轰!
深夜,山腰骤起鼓声。
万军奋起,早已做足了准备。
轲比能也翻身而起,提锤跨马,前往迎战,喝道:“找出敌将来!”
“他们来了!”
火把点起。
山头之上,一员小将当先杀了过来,大喊道:“张绣在此,冠军侯与我一战!”
当!
轲比能两锤一合,锁住了他的枪。
“乳臭未干,也敢叫阵冠军侯?”
“轲比能!?”
张绣大惊,道:“你不是在东面吗?”
张济告诉他,轲比能在东,而冠军侯在西。
冠军侯自然是要强过轲比能的,所以从轲比能这里走才有一条生路。
张绣的目标是冠军侯:他是来送死的,送死来拖住冠军侯。
可如今……
“小子,敌情都摸不清楚,也敢出来打仗?”
轲比能冷笑,抡锤便往张绣头上砸来。
当!
张绣再起一枪,逼退轲比能,猛然回过头去,眼中泪水滚落,扬声悲吼:
“叔父!”
张济骗了自己。
他去了周野那边,将生路留给了自己。
“不行!”
“叔父身上有伤,被冠军侯所阻,绝对走脱不了!”
他翻身欲上山去,却被身后众骑拦住。
“少将军突围!”
张绣怔然:“你们都知道?”
“少将军突围!”
“主公一片心意,请少将军莫要辜负!”
都统大吼,冲上前来,挡住了轲比能一锤。
再一锤,将他头颅打开,死在马下。
“啊!”
张绣愤然,泪如血洒,挥枪悲怆来战轲比能。
“杀!”
轲比能大喝,麾下兵马层层围来,要将张绣所部困死。
山高险要,上往下冲,若是扼不住马腿,多是要摔死。
此刻众军为了助张绣脱困,皆舍命冲来,喊杀不止。
砰!
有人尚未和周军交兵,便滚落下来,头颅撞在顽石上,摔的脑浆崩裂。
“杀!”
即便如此,杀声未歇,斗志愈高。
张绣思叔父之痛,见眼前之悲,枪若发狂,起起落落,舞的惊心动魄。
生平所能,由此而至巅峰。
轲比能胆战心惊,抵他不住,被迫将路让开。
“杀!”
“保护少将军突围!”
身边骑兵舍命护卫、用命开路,视前方阻拦如无物。
轲比能将兵马让开,命人放箭射去,从后追杀。
这样可以避免被冲锋,而且击对方后方,伤亡几乎可以忽略不济。
山上箭矢如雨,身旁骑兵或中箭,或马失前蹄。
连人带马,滚下去山去,撞出一路血。
张绣踏血逃窜,背后中箭七支,悲吼震天。
“叔父!”
等到冲下鲁山,逃去一条性命时,身旁只剩下二十几人。
“少将军!”
一人擦去血泪,道:“少将军,主公有信留给你。”
张绣于胸膛内取出那封信来:
“张绣我侄,见信勿哀:
叔乃无用之人,比不得你武艺了得,又怎忍心让你替我去死?
若上苍有眼,留我张家一缕香火,你从鲁山逃生,勿再入迷途,当好生为人。
若无心功名天下,那便弃枪舍马走入山林,娶妻生子,安守田园。
若有心建功立业,亦不得再投暗主,如袁绍、刘表、刘焉之辈,胸无大志,皆不可投之。
叔死鲁山,不怨任何一人。
我与冠军侯之恨,错的源头在我,倘若当日我不起贪心,何来今日之劫?
文和先生屡劝我低头、投降,我皆未从,今日思之,后悔已无用。
怪不得冠军侯,亦怪不得文和先生。
叔有今日,咎由自取。
你且好生活着,莫要为我报仇。
——叔张济,绝笔!”
阅罢,泪流满面,痛苦失声。
回头再看鲁山之时,轲比能已带着追兵杀了下来。
“少将军速走!”
众骑连忙道。
张绣也知叔父一片苦心,继续奔逃而去。
鲁山东面。
为了帮助张绣拖延时间,张济并没有采用马阵冲死的打法。
他先将马赶下山去,又让人接着丢滚石,随后再催兵突围。
当然,结果是失败的。
所有突围之军,皆被周野军所斩。
他带着最后的两百多人,被逼到了一个山口。
“张济,末路已至,顽抗还有何用!”周野高声道。
张济大笑,道:“顽抗是死,不顽抗也是死,难道你冠军侯还会给我一条活路不成!”
周野笑着摇头,道:“此前,你我是敌人。”
“但此刻,你我皆是军人!”
“你能选择搏命而死,而非低头求全,到让本侯高看你三分。”
“看在这份上,本侯给你一点人情面。”
他提起楚王戟,回头走向贾诩。
贾诩似正在出神,忽见周野过来,慌忙低头:“主公!”
“文和,你可想让他活?”周野问道。
“张济乃主公之敌,又是我前番之主,诩不敢为之求情,全凭主公发落!”贾诩低着头道。
周野笑了笑,道:“再毒的人,都会有良心的。”
“战争到了这一刻,才凸显出战争的残忍。”
“但生命到了这一刻,还是能唤醒人性的。”
周野伸手,拍了拍贾诩的肩膀:“你决定,我去山下等你消息。”
贾诩怔住了,猛然回头,周野却头也不回的走了。
“传本侯令,全军听命于贾文和!”
“是!”
贾诩身体一抖,瘦弱身子弯了下来,哽咽道:“谢主公!!!”
他走向张济。
“叛徒!”张济身旁,诸骑举兵,唾骂贾诩,欲杀之。
“都退下。”
张济挥手,靠在一块山石上,艰难的对着贾诩行礼:“文和先生,你是来送张济的吗?”
贾诩神色复杂,道:“将军可曾怪我?”
“不怪你。”张济摇头,道:“我只怪自己,不听先生之言,执意要和冠军侯为敌。”
第一次,周家人和大小乔路过舞阴回江夏,张济动手,贾诩劝他,没听。
第二次,邹含烟缴纳了钱粮,贾诩又劝,他还是没听,上去再截了一次,被许褚吓回。
第三次,周野路过,他动手截钱粮……
甚至到周野兵临城下时,贾诩还给他指出了一条路,张济依旧没听。
那是因为张济的阵营问题,他从来没站在周野阵营,自然没法听。
但在其他方面,他对贾诩言听计从,他对得起贾诩。
而今日,贾诩来了。
见了此刻的张济,贾诩作了一揖:“贾诩愿意出面,在冠军侯面前,力保将军!”
“多谢文和先生的好意。”
张济哈哈大笑,道:“文和先生念及旧情,还给张济这个机会。”
“先生知情,张济焉能不知?”
“张济愚昧,让先生多废口舌,却还是做下错事。”
“今日愿送先生一礼,还先生之情,请先生原谅张济!”
言罢,将剑一横,放在颈上。
“主公!”
“将军!”
“哈哈哈!”
张济大笑,目视贾诩。
“先生,张济这颗人头,足以让冠军侯万分信任于您!”
“日后先生好生辅佐冠军侯,重定南阳,安平百姓,以赎济之罪孽。”
“张济九泉之下,拜谢!”
言讫,剑一横,血如瓢泼。
随从之骑,皆取佩刀。
“愿与主公携手,同归武威!”
一代军阀,陨于鲁山。
随从之骑,皆拒投降,自刎效忠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