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亮收起了吕蒙写的那封信。
信中,吕蒙尽诉自己这些年的‘罪过’。
表示当初北走是自己一人之念,不是下面的人所能影响的。
现在他自知有罪,愿以身伏法,恳请能宽恕其他人。
吕蒙做了什么?
这要从最开始孙策归属周野说起。
从那时起,所有江东将领,既是孙氏的私臣,又是周野的臣子。
而后,孙权叛变,孙权的追随者都等于是降而复叛之人。
但又因他们多是身不由己,无从选择,所以周野还给了他们一次机会。
彼时,吴国虽遭杀戮,但及时更旗改帜得以活命的人并不少。
那时的吕蒙选择了北走,也就是依附曹操。
并在当时的背景推动下,也曾数次出面作为东吴残余势力中的反周旗帜。
当中最跳的是潘璋,也死的最快。
吕蒙等人虽活到至今,但依照周野的规矩,只要落到周军手里,他是断然没有活路的。
至于邓当这批人,在吕蒙的描述中,他们便像当年的吕蒙等人跟随孙权那般,有被迫因素。
不过,到底能否全得性命,还是要靠周野如何发落。
“解甲吧。”诸葛亮道。
邓当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失神解甲。
在他身后,那些军士也跟着动作。
至于兵器,自是早在投降时便交了。
诸葛亮对着身边人吩咐了一句。
很快,便有一排排民夫走来,挑来木箱,推着木车。
箱子打开,是叠好的铜钱。
木车之上,自是一袋袋的粮食。
诸葛亮将手一挥,立即有人将这些东西发了下去。
每个降军面前,一袋粮,一叠铜钱。
“回去吧。”诸葛亮直接道。
神伤的邓当抬起了头,目光呆滞。
其余军士,更是如此。
他们不敢相信!
放下兵器,就能回家去?!
“我已经拿到了你们的军籍,各自做过登记后返乡,会有人找到你们,再做安排。”
“切记,不要沦为流贼。”
“天下马上要大定,再做贼寇断无生路,需配合乡里,才能分到山田,日后好生为人。”
诸葛亮又让人给邓当找了一辆车,助他将吕蒙尸体送回乡里。
扑通——
邓当跪了下去,一言难出,只是磕头不止。
许久后,他才抬起猩红的额头,颤声道:“谢……谢大人施恩!谢周王厚德!”
“去吧。”
诸葛亮不愿多说,直接转身。
他似忽然想到什么,又道:“若是在郯城中有熟人,你们可以去告别,也能写下信来,我替你们送去。”
诸军知道,这是他们仅有能报答对方的。
哭泣声、感激声、压抑之后的欢呼、对新生的庆祝,遍布此处。
孙辅快步追上诸葛亮:“大王素是讲规矩的,这样将人放了,到时候会不会追责?”
“乱世无情,世人多不由己。”
“乱世将定,杀伐能减则减吧。”
诸葛亮叹了一口气:“十三州残破,处处皆缺人力,留着这些心怀感激之人,于将来没有坏处。”
“至于追究一事……”
他摇了摇头,不多做解释,而是一笑。
有些事,看似忤逆上面的意思,其实何尝不是替上面做了不好做的事呢?
这些,就没必要跟孙辅多做解释了。
吕蒙家在汝南,邓当拉着他的尸体,一路西行归去。
这批降军中,也有家在北面的,最多的是东海、琅琊、泰山这三地。
毕竟,吕蒙后期就是在这活跃,部众多是就地发展的。
他们明晃晃的从郯城之下路过,背着周军发的粮食。
于禁放开了包围,让他们对着城楼上呼朋唤友。
他们劝说昔日同袍放下武器,解甲归田。
败局已定,乱世之中取不得功名,如今有机会去做新朝普通百姓,还犹豫什么呢?
这样的‘攻击’,比吕公车、砲车、云梯都管用。
任由外人将周王的仁义吹破天,对于城内守军而言,也不如眼睁睁看着战友负粮离去的场面来的震撼。
郯城军心瓦解。
门楼上放着一个木凳,夏侯惇一手掌刀,端坐在上。
听到动静,他站了起来,看着下方。
一阵沉默后,他叹了一口气:“当如此,当如此啊!”
他心里带着无尽遗憾,让人意外的放下了刀。
遗憾么?
自然是极遗憾的。
凭夏侯惇在曹操这的地位,若成天下之功的是曹操,那他夏侯惇将成为世间最有权势的几人之一。
他的家族将为此延绵不绝,子孙同荣。
这一切,不正是他这样的人物所追求的吗?
现在不行啦!
他们输了,这江山是周氏的,日后指点江山、策马神州、于世人面前风光无限的会是周瑜、赵云这批人。
他夏侯惇,能和芸芸众生站在一块,看一看繁华盛世,已是新朝大恩了。
天下蛋糕就那么大,现在投降没有价值可言。
人家凭什么切一块给我夏侯惇吃呢?
他清楚,他都清楚。
但他更清楚,随着军心瓦解,抵抗将失去最后一点意义。
自己的坚持,于军士们而言,只是作恶罢了。
好在他并非什么都没做。
他据守郯城的时间内,多次出战,拖住了于禁等人前进的步伐,为满宠争取来撤退的时间。
为此,他身上多处受伤。
肚子上着了一箭,伤的颇深,以至于不能久立,昨夜都为此起烧了……
随着夏侯惇放下兵器,东海这个抵抗周军东路军的前沿告破。
西边,虞翻有城而难守,被迫率军北走。
却在途中遭遇埋伏。
他提着一口枪,走的很急,带着亲信冲在前头,专挑山林无人处转入。
至于后方的大军,已是顾不上了。
“认得上将魏延么!?”
一声标志性的喝声响起。
刺斜里一匹马如狂风般奔来,刀锋狠落。
虞翻惊慌之下,仓促抬枪。
噗嗤!
热血飘洒,尸体滚落下马。
被刀锋切开的面庞上,满是痛苦。
最后他张了张嘴,像是解脱般的一叹。
他这样的人,虽说有精通枪术之名,但毕竟久为文官事务,少经战阵。
仓促之下,哪里挡得住魏延这样的陷阵之将呢?
“哼!”
魏延可不知道什么叫客气,左手在胡须上一捋,右手的刀微指向前。
“本将面前,还有敢舞刀弄枪的?”
余部纷纷下马,弃兵请降。
北,琅琊。
满宠一路北走,但还是被动作极快的张辽追上了。
张辽为了赶上他,将骑兵分出数队发动冲击。
满宠是个真把式,能守城能打硬仗,可也逆转不了手下军心已溃。
离谱的是,留下殿后的夏侯惇活了下来,带着希望北走的满宠……竟在奔逃中不慎落马,被乱军踏死。
让人不禁唏嘘世事无常,战场多变。
如此,徐州全境,亦归周野。
还打着曹魏旗帜的地盘,也只剩青州一州和冀州部分,以及幽州一个涿郡了。
而曹操本人,也大概率是往这几个地方逃的。
他打算就此失踪,无论如何都不能落到周野手里,然后被讹诈和审判。
于曹操来说,自己的下场是未知的,死亡概率是极高的。
便是活了下来,也绝对没好日子过。
依着周野的性子,即便自己一无所有了,也难以逃过他的压榨。
至于对方会如何压榨,曹操不知道,但他相信周扒皮一定是有法子的。
“快些走吧,周云天是从老母鸡屁股里抠蛋的人,落到他手上可没好果子吃。”
北行路上,矮个子的男人敲了敲酸胀的腿,骂了一句又匆匆上路。
“哦哦好!”
身后的大汉点点头,连忙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