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昂很纠结。
从利益角度上来说,如果能守住,握有六郡之地,成为青州的割据诸侯,那绝对是最附合他利益的。
六郡之王,这是什么权位和概念?
三公就不要来比了,打工人压根没那个资格。
只说将来天下大定,周野登基称帝,除了太子之外,其余子嗣顶多也就是列一郡之地为王,跟自己没法比。
但,这六郡守的住吗?
曹昂在自家待过,也在周野那待过,他清楚的知道——守个屁!
哪怕青州所有男丁全部转化为兵力,都不是周野的对手。
那些顽抗的,是因为实在没有退路,他们不想被清算,所以只能死撑到底。
抛弃顽守这个选择后,最有利可图的便是转进了。
只要计划成功,自己依旧握有相当的权力和独立性,为一地之主。
但凡是人,就会对利益动心,曹昂也不例外。
可他又久在南阳,亲眼见证了周野治下的繁华,百姓的安居乐业,和天下渐有的太平之相……
从良心上来说,他也不想再和有恩于自己的周野为敌,更不想看到因为自己图一人之私让天下久久不定。
问题是手底下三种意见,支持投降的这条意见能排到第三。
自己即便要妥协,也应当采取陈群意见。
直接越过前两者跳到第三项,阻力自是极大的……
曹昂头痛的很,他独掌大权也就两次,上次是跟夏侯惇一起守东边,然后周瑜来了,自己被抓了。
第二次就是现在,自己跑来守东边,周瑜又来了,自己又可能要被抓了。
特么的!我这运气,命是捡来的不成,所以这么背?
曹昂揉了揉太阳穴,问着身边心腹:“可有父亲消息?”
看到几人摇头,他叹了一口气,又问:“周瑜那边呢?”
“世子!”
有人悄然而入,双手奉上:“北面送来的密信。”
曹昂拆开信后,眉间愁绪更浓。
信是周瑜送来的,信中内容自是劝降。
他很委婉的告知曹昂抵抗的下场,并说周野放他回来是何等信任,希望曹昂不要让周野失望。
五天,他只给曹昂五天思考时间。
“世子。”
“又有什么事?”
曹昂这还头痛着呢。
“胡质求见。”
曹昂无奈,一挥手:“让他进来吧。”
胡质是属于走了狗屎运的那种。
最开始只是个军中小头领,因被曹昂半路带回,随着曹昂曹丕的暗中斗争结束。
作为曹昂为数不多的熟人,他自然随之平步青云。
于是乎,这么一个根基浅薄、突然爆发的年轻将领,自然被那些顽抗的大族盯上,并迅速腐蚀,成为他们利益的代言人。
来青州短短时日,他已有了大片宅院,家外是耕不完的田,家里是耕不完的婆娘——理所当然的,他就有了一群帮忙的家奴。
在外曹昂是他的主人,但到了家里,他的那些徒附、家奴也得尊称他为主公。
从一个军头,一跃成为人人想做的豪强地主。
军职是会丢的,家业却是可以传代的,这叫他如何不兴奋呢?
所以,此番过来,他也是为了自己和身后利益集团说话的。
“世子,周军看似人多,实则战线已长,难以久持。”
“兵马愈多,粮草负担愈重,这些我们都是知道的。”
“东平陵城池禁锢,城内便有十万之众,粮草充足,谁人能破?”
“只要您守住东平陵为青州定心,则可青州不失。”
“青州不失,冀州那边也安如泰山,咱们完全不慌啊。”
而后他又开始深入浅出的分析,表示周野兴兵太多,内部必然也是矛盾重重云云……
胡质只是一武夫,有些话,必然是别人教他的。
曹昂眼神微动。
多年历练,南阳学习,他的心智也早已蜕变进步。
他能迅速驳倒胡质的理由,但此刻他却没有暴露,而是叹了一口气:“伯德之言深入我心,只是陈文长和韩元嗣等人皆有不同看法,如之奈何?”
“如今青州事务,全凭世子一人决断。他们和部属若真有抵触……”胡质眼中,寒光闪烁。
曹昂连连摇头:“陈文长是曹家功臣,于我而言是长辈人物。
韩元嗣和我在南阳多年,也算是同甘共苦的交情,如何使得?”
“世子,做大事不拘小节啊!”胡质再劝:“若您真有仁慈之心,可先将二人和一些带头的控制,不伤他们性命便是。”
曹昂犹豫未决,挥了挥手:“你先退下,容我想想吧。”
胡质不敢逼的太紧,一拱手道:“世子早做决断,只怕周瑜要不了几日便来了。”
胡质离开不久,陈群又来了。
曹昂拒绝不得,只能苦笑着请他进来。
“周瑜动作迅速,不久将至。”
“守则城破人亡,为那些青州豪强舍命,实为不值。”
“降则偌大家业多年心血拱手让人,众人何甘?”
“当早早弃城挟众而去,方是出路啊!”
陈群话不长,但水平显然比胡质要高。
而且,他这条路也确实是最适合现在的曹魏的。
曹昂思索之后,提出了自己的疑惑:“现在走,不也会被周瑜追上么?”
“不会的。”陈群摇头,颇有信心道:“青州这些人根基都在这里,他们承平多年,家业不断扩大,田地都是带不走的,必然守土死战,自然可以为我们挡住周瑜。”
曹昂突然发笑一般,再问道:“这群人便这般舍得死么?”
“人为财死,再正常不过,在他们眼中,这是周氏入侵他家,夺他之财,为此而死,岂不正当么?”陈群又道:“我看他们,打的也是先守再谈的主意。”
如果直接投降,清洗难免。
若是先行抵抗,让周军知道自己等人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在权衡之后,等周王做出一些条件上的让步,双方再进行妥协——这种情况,多见的很。
无论如何,对这群本土豪强来说,绝对比丢了家业茫无目的的乱窜要好的多。
曹昂轻轻点头,又道:“城中有投降之心的人也不少,当如何?”
“擒之。”
陈群先缓声说了一句,接着声音严厉起来:“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