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总，你要是有投资意向，我们江宁的招商部门会十分欢迎，你根本没有必要非得走我的门路。”
赵一鸣拿捏不准董永的意思，所以说的话也就比较官方。
董永喝了一口茶，吃了点东西，说道：“赵秘书，我是个商人，你知道商人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
听了这话，赵一鸣隐约知道董永是什么意思了。
不过，他可不觉得有必要深入交流，对于这个家伙，他实在是没办法信任。
“商人，最大的问题就是如无根浮萍，从不知道今天的辉煌，能不能延续到明天。在国内，商人是很大的弱势群体，虽然看起来表面风光，但是，在刑法里，针对伤人的罪名一大箩筐。稍不注意，或者说稍不谨慎，可能就会身陷囹圄，自己一辈子打拼的财富瞬间灰飞烟灭。”
赵一鸣皱起了眉头。
“董永，你在我面前说这话很可笑。另外，你也选错了对象，我认为你这是在诋毁政府。”
“赵秘书，我是不是在诋毁政府，你心里很清楚，我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而已，当然，你也可以视为我在说醉话。”
董永一抬手，竟又干了一杯。
“越是规模大的企业，越容易遇到这样那样的问题。别跟我说什么守法经营，也别跟我说什么保护正规经营。随便一个部门就能让商业实体欲仙欲死，有苦难言。我给你举个例子吧。”
赵一鸣压着火气，静静看着董永，他甚至没有拿筷子，更别提端起酒杯。
“我刚创业那会儿，开了一家超市，是把我家的房子卖掉，然后才开起来的。投资了大约十几万。知道吗？从开业那天开始，卫生、防疫、消防、城管、公安甚至工商税务也来查我，每天一查两查甚至三查，不到一星期，我的超市就要倒闭了，这时候，有人问我，上供了没有？我办营业执照、卫生许可证、烟草销售许可证、消防证明等证照时，各个部门都打点了。但是，上面的某位领导没打点。后来我拿上五万块钱，在那位领导家门口蹲了三晚上，才见到人，然后把钱给了对方。从那以后，我的超市风平浪静，再也没人查。”
赵一鸣感觉自己脸上火辣辣的。
这个所谓的例子，甭管是真是假，还真的没办法反驳。
“董总，这不是你说那番话的理由，你可能遇到了一个害群之马，如此而已。绝大多数的领导干部，还是能够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
董永笑了笑，举起酒杯，“赵秘书，我有这个荣幸，跟你一起喝一杯吗？”
赵一鸣犹豫了一下，举起了酒杯，沾了沾唇。
“从那以后，我每年都给那位领导送上一笔孝敬，直到三年后，他东窗事发，因为贪腐落马。我没有落井下石，有关方面找我的时候，我一口咬定送过烟酒，但没送过钱。后来那个领导托人向我表示感谢。后来，我生意越做越大，终于拉到一笔投资，在繁华地段开了一家大型商场，也就是永冠百货。”
赵一鸣点点头，道：“你生意能做这么大，是完全你自己的能力吗？如果不是党和政府给你，给千千万万老百姓创造了一个安定、祥和的环境，很少有恶劣犯罪，很少有恶意欺诈，很少有蝇营狗苟，难道这些你都看不到吗？我希望你仔细想想，你之所见，是完全的黑暗吗？如果没有这样一个有利于商业活动的环境，你可能做大做强吗？我相信，你一定有很强的能力，但是绝对不是全部。”
董永点点头，道：“我相信你说的，可你也要相信我说的。尚海涛，他老子是尚城。”
尚城？
这个名字十分熟悉。
赵一鸣想了想，这才想起，省政府秘书长不就是尚城？
“尚海涛是尚城的儿子，本身在税务机关工作，他因为帮我搞了一笔两个亿的贷款下来，所以，从我这里拿走了永冠商城三成股份。”
赵一鸣头皮一阵发麻，感觉自己上当了。
“董永，你说的什么我没听见，我也不想听，今天…”
“赵秘书，我想抱你的大腿，想跟你合作。你重情重义，敢作敢当，年少有为，比那个尚海涛强多了。我…”
“好了，你别说了，董永，你打错算盘了，我只是个小小的正科级，既不能当你的保护伞，也不是什么大腿。请你不要多说什么了。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聊的。”
“赵秘书，我是个小人，但我是真小人，我从来不掩饰我的毛病，但我知道什么叫信义。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件事情，不是我想背叛尚海涛，而是尚海涛明确跟我说，他退出永冠商场，为此，我砸锅卖铁，给他凑了五千万。”
尚海涛一开始让董永巴结赵一鸣，是出于真心的。
后来，尚城让尚海涛跟赵一鸣搞好关系，还亲自向于振华负荆请罪，这才把事情平掉。
为了讨好于振华，他还特意告诉于振华，说有人准备对付赵一鸣。
正因为有了他的通风报信，于振海才能和赵一鸣制定了一个有些冒险，但十分有用的计划。
否则，表彰大会上的那一幕政治闹剧，肯定不会上演，也不会出现无数记者围攻宣传部的情况。
这一切，其实都在于振华的掌控之内。
直到现在，杨天赐还以为是自己运筹帷幄，给了赵一鸣和杨博韬灵魂一击。
殊不知，这都是写好的剧本。
赵一鸣并不知道尚城和于振华的关系。
听了董永的话，他第一印象就是，这家伙似乎被尚海涛抛弃了。
因为没有了尚海涛以及背后尚城的支持，永冠商场面临十分尴尬的境地。
他十分清楚官场之中的一些潜规则。
举个很简单的例子。
一位主官，对某个小领导或者普通工作人员丢个坏脸色，不用他再说什么，地下会有好多人对这个人落井下石或者狠狠踩上一脚。
对于永冠来说，也是同样的道理，一旦其他人或者某些实体知道永冠没有了尚海涛，也就是失去了所谓的保护伞、大粗腿，会发生什么？
大概率会发生众人各踩一脚的结果。
到那时候，董永和他的永冠还真的会获得比较辛苦。
但是，这一切，跟他赵一鸣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