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长,咱们乡好像来了两个特务。”
“特务?”
赵一鸣看着彭磊,有些发懵。
青山乡用穷乡僻壤四个字形容有些过分,但用满目荒凉形容还是比较贴切的。
他曾熟读县志和乡志,除了几百年前,曾有一队朝廷大军驻扎在这里,对,就是黑石峪一带。
从那时候起,到了近现代,也没有什么达官贵人或者秘密基地什么的落户。
换句话说,这样的地方,能有什么秘密?
“不是,你能确定?”
赵一鸣看着眼前这个一米八五的大汉,有些拿不准对方是不是开玩笑。
“乡长,我可不敢骗你。今天有好几个老乡到派出所,跟我说有两个人鬼鬼祟祟的,打听咱们乡多少人口,收入怎样,有什么好项目。还问乡领导是谁,干得怎么样,群众喜不喜欢之类的问题。”
赵一鸣越听,越觉得这是来投资的客商,而不是什么特务。
虽然说国家安全这根弦要紧绷不懈,但也不能逮着谁都把对方看作特务呀。
“乡长,我现在已经了解到他们的行踪,就在黑石峪,我要不要带几个兄弟,把他们抓起来。”
“行了行了,动点脑子行不行,永远这么正大光明探听秘密的特务吗?你想想,他们问的有哪一条是国家机密?”
彭磊愣了下,很快挠挠头,笑了。
“我正好要去趟黑石峪,走,跟我一起去一趟,咱们跟他们近距离接触一下。”
彭磊眼睛一亮,赶紧答应,随后,他们开着派出所的破面包,去了黑石峪。
那两人一个五十来岁,身材不高,微胖,圆脸,微微有些秃顶,脸上一直挂着温和的笑容。
他身后半步,跟着一个看起来三十左右的年轻男子,看起来像是中年人的手下。
他们在村子里转悠了至少一个多小时,其中一大半时间,是在村外永冠酒业工地流连。
因为寒潮影响,工地没有开工,但是许多工人,以及附近村子的乡亲们都在忙碌着。
他们在清理积雪,同时也在融化冻雨形成的冰层。
中年人和青年饶有趣味地看了半天,还跟几个工人、老乡聊了聊天,然后去了村部。
贺同、于大宝正在核算今年的收入情况。
各家各户收成不用统计,都看在眼里,他们统计的,是副业收入。
比如张三家养鸡,今年的收入是若干元;李四家种的李子树,今年收入若干元。
与往年相比,这些收入数字波动不大,但是,整个算下来,人均可支配收入,竟然提高了好几倍。
“全是永冠酒业的功劳呀,大宝,没有他们,我们村今年还是老样子。”
“可不是,他们还没开工,就预先给大家分红,发年金,谁能想到?另外,在永冠工地干活儿的乡亲,不但拿到了很不错的工资,而且还拿到了过年钱。不过,支书,我觉得最大功劳,还得是咱们乡长,如果没有他,哪儿来的工资和过年钱?”
“对,真是个好乡长呀。唉,不过,乡长也不能一直在咱们这里工作,早晚还是得升官儿,就不在咱们这里了。”
“支书,俺不知道你,反正俺当时感到很知足了,永冠酒业明年六七月份能开业,到时候,咱们都能吃上工资,还能拿到分红。董老板可是说了,每年能给咱们村分几百万呢。”
黑石峪才多少人?
不到一千三百人。
按照合资协议,这笔钱将按照人头,平均分给乡亲们,每人至少能分几千块。
这还不算完,永冠酒业除了招收村民进厂做职工外,还将聘请技术人员,帮助村民及周围村子种植玉米、甘薯等作物,然后全部按照市场价格收购。
根据估算,仅这一项,就能够给黑石峪村创造大几百万的收入。
按照保守数字估算,人均总收入水平能够达到八千元以上。
现在,黑石峪的收入水平是人均一千一百多元。
全年呀,忙忙碌碌,人均收入才一千多块。
“你们两位是村干部吗?”
就在这时候,他们听到有人说话,抬头一看,是两个陌生人。
看那细皮嫩肉的模样,肯定是城里人。
贺同赶紧很客气地请他们落座,然后招呼村妇女主任过来给客人倒水。
大家自我介绍、寒暄之后,那个中年人问黑石峪的发展情况。
贺同也没什么保密意识,把今年村子情况说了一下。
中年人沉吟着,默默计算贺同的数字里有没有水分,有的话,又有多大。
按照今年的国家政策,绝对贫困线标准,是637元,全国2900万人生活在绝对贫困线之下。
上一年,这个数字是2820万,全年多了80万。
国家还规定了低收入标准线,这实际上类似于贫困线,为882元,从上一年的5825万,降低208万,到5617万。
可以说,扶贫工作任重道远。
“贺支书,你这个数字有水分呀。”
“怎么可能有水分?你这位同志真有意思,我们村的情况我们不熟悉?你倒熟悉了?你跟我说说,我们怎么就有水分了。”
今年的统计工作会议十来天前刚刚结束,赵乡长明确要求,任何情况下,都不准对统计数字注水,该多少就是多少,不用怕挨批评,更不用怕被人眼红。
回到村里,贺同跟于大宝就成立了统计小组,加上村会计、妇女主任、治保主任还有几个村民代表一起,挨家挨户要数据,忙乎了好几天,这才统计完成。
他们刚才还在为黑石峪今年的数据叫好,为明年必然更好的数据满怀憧憬。
可一转眼,就被这陌生人说成了数据不对,他们怎么可能不生气?
“哈哈,我没别的意思,是这样的,人均收入,指的是工资性收入、转移性收入、财产性收入和经营性收入。”
贺同和于大宝对视了一眼,不懂对方说的是什么。
“小范,来,你跟这两位同志说说这四种收入都是什么范围,这个收入统计都应该统计哪些内容。”
小范就是他身后那个青年,“好。”
他上前一步,对贺同他们说:“这四种收入,构成了家庭收入,他们分别是……农村的家庭收入略有不一样,但也是四种,分别是种植养殖加工等劳务收入……”
贺同和于大宝以及其他村干部面面相觑,听起来很高大上,但感觉无从下手,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您说得没错,但是,说实话,这种功能统计方法对于基层,尤其是农村来说,并不实用,或者说,不是他们能够快速掌握的。”
他们背后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大家一看,是个身穿深色防寒服,带着一个黑毛线帽子的年轻人。
“乡长,你怎么来了?”
贺同和于大宝眼睛一亮,赶紧起身迎接。
“我来看看工地整理得怎么样,眼瞅着快要过年了,我想跟甲方商议下,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能不能加快速度。”
“那感情好,早点投产,俺们也早点拿到分红,哈哈。”
贺同笑了笑。
来的正是赵一鸣,身后的大汉是彭磊。
一到村部,就听到有个青年给贺同他们上课,他顿时来了兴趣。
最主要的,是他确认,对方真不是什么特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