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些基层干部就知道叫苦叫累,就是不知道怎么想办法改善农民收入。要你这么说,农民天天泡在苦水里,是不是?他们种植国家的土地,缴纳相应税费,就不应该吗?当然,农民收入水平低,确实是现状,可是,国家也不是没有给政策,今年就减免了不少计提,再有还放开了农民外出务工的束缚,让大家可以出去外面挣钱,这难道不是对农民收入的补充吗?要我说,是你们基层干部没能力。”
“住口!”
赵一鸣没恼怒,那个中年人只是皱起了眉头,但没想到,平时不怎么说话的贺同不乐意了。
村干部是打出来的,乡干部是喝出来的。
这话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基层干部队伍的情况,也道出了部分现实。
贺同平时不显山不漏水,就是个胖乎乎老头,这一发火,好家伙那两血红的牛眼珠瞪的,就跟要吃人一样。
“你嘴一张就说我们赵乡长不好,要我说,天底下就是有你们这样高高在上的大老爷,我们老百姓才越来越难。”
“你说赵乡长不做事,你们做了什么?你们只知道挣钱,只知道自己享受。可是我们这些农民呢?你知道赵乡长来之前,我们过的什么日子?”
贺同杀气腾腾的模样,把那个姓范的年轻人吓得向后退了两步。
赵一鸣怕出什么问题,赶紧拦在贺同面前。
“老贺,你干什么?”
“赵乡长,俺看不下去,这些人就是看不得别人好。自己占着茅坑不拉屎,还指指点点说别人。他们怎么不管管朱仝,那个老王八把我们这些农民当成奴隶,连买个化肥都要交一块钱管理费,娶媳妇都要交二十块空气污染费,这帮人怎么不站出来问问朱仝做得对不对?”
“乡长,你给乡亲们做了那么多事情,就差把心挖出来给我们老百姓了,可他们呢?除了说点风凉话,还会干什么?你躲开,甭管他们是干什么的,我今天不把他们当成树苗栽在地里,我他么的就不叫贺同。”
贺同在这里怒吼,于大宝,更干脆,左看右看,直接从门后头找出一把镰刀,挽着袖子,就向范青年冲了过来。
“干什么?造反是不是?你是村长还是土匪?”
赵一鸣急了,甭管这两位什么身份,真要是在青山乡遇点什么事儿,贺同和于大宝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他张开手臂,死死拦着贺同和于大宝。
“人家就是提出疑问,又不是怎么样了,连话都不让人家说了?你们怎么可以这样?你们是为我好,还是为我添乱?真要伤了这两位,你们是要犯法的。”
这时候,葛磊也冲了过来,“老贺,老于,你们心情我理解,但是,别让我抓你们。你们这不是为乡长好,这是在害乡长。人家就是随便说几句牢骚话,你们就喊打喊杀的,赵乡长就是这么教我们的吗?”
于大宝眨眨眼,把镰刀一扔,头扭到了一边。
贺同也跺了跺脚,“嘿”了一声。
“不好意思,两位,他们都是粗人,脾气不好,但不是坏人,你们两位多担待。”
赵一鸣瞪了贺同和于大宝两眼,见他们消停了,这才转身看向中年人和那个范青年。
“这位同志,其实你说得对,基层干部确实做得不错,一个是能力有限,一个是受各种条件束缚,确实做得不好。但是,这不代表基层干部就没做事,其实,我们也在不断探索,为乡亲们脱贫致富,在不断地寻找出路和办法。我不知道你们两位是干什么的,也不知道两位在何处高就。但是,我恳请你们,多看一看,多听一听,多了解一下老百姓的真正的生活。其实,我们的百姓,真的太可爱了。就在前几天,寒潮来袭,就是这些乡亲们,顾不上自己家的安危,除雪、融冰、修房,很无私地做了许多工作。农村工作做不起来,归根结底,就是没有好的带头人,有了好的带头人,一定会有脱贫致富机会。谁不想多挣钱,谁不想发财?我们的农民被束缚在这片土地上千百年,他们的头脑其实已经慢慢变得僵化了。我们这些基层干部要首先解放大家的思想,让乡亲们胆子大一些,想法多一些,目光看远一些。他们才最熟悉这片土地,也只有他们才知道这片土地能够结出怎样的硕果。基层干部其实就是领路人,就是发现者,说实话,从某种角度来说,真的做得不多。做得最多的,还是那些乡亲们。”
赵一鸣这番话说得比较凌乱,听起来有些乱,甚至让人有种不知所云的感觉。
但实际上,他要表达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基层干部跟乡亲们一起努力,才能创造更加美好的生活。
贺同和于大宝狠狠瞪了那两个陌生人一眼,低着头不说话了。
“你是乡长?我这位同事年轻,说话不知轻重,还请你谅解。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冯爱华,这是我同事,范谨诚。我们是做农产品贸易的,所以,对农村的情况比较感兴趣,多说了几句。”
赵一鸣跟冯爱华握了握手,看向范谨诚的时候,怎么看,都觉得自己心虚。
“范先生,你好。”
“好好,你更好。”
范谨诚的神态有些异样,赵一鸣就当看不出来,很认真地跟他握了握手。
“来,我们村部里坐坐吧。我们青山乡目前正处在一个大发展,大转变的时期,其实有很多合作的机会。”
赵一鸣正愁没机会向他们介绍青山乡的情况,忙请对方进屋坐下,然后从农业生产,副业产业,发展规划,未来展望等几个方面进行了阐述。
当然,他并没强调自己的功劳,甚至刻意淡化了乡政府的作用。
“怎么感觉你们乡政府其实没做什么?”
范谨诚绝对是挑毛病的好手,立刻察觉到了赵一鸣叙述中不尽不实之处。
“政府的职责,绝对不是当爹又当妈,更不是保姆,而是伯乐和护卫。青山乡,或者说我国绝大部分乡村,都有类似的问题,就是大家的发展思维缺失,只想着从土地里找出路,却忽视了其他。比如说黑石峪,黑石峪产一种黑石酿,当然这名字是最近才起的,这种酒用的是玉米、甘薯等很普通的作物酿造的,传承了至少三四百年的时间,以前大家酿出来自己喝,有一些外出打工的,离开时会带上几十斤,但也是自己喝。我请人品尝过,不比那些几百块的白酒差。所以,黑石峪不用宣传,就找到了投资商,建立酒厂,黑石峪这边不但有用工名额,还有股份,甚至可以派遣管理人员参与生产经营。”
赵一鸣的眼睛很亮,这一刻,他真的由衷地自豪。
“明年酒厂投产,保守估计,每年村里能够分到几百万,每家每户,都能分到上万元,再加上他们种植的酿酒作物,以及在酒厂工作所得,明年,预期人均收入超过五千元。”
其实,这个数字还是保守了。
但绝对能够达到。
“哦?那么,这个投资商是谁引进来的呢?”
冯爱华好奇地问道。
“是我引进的,省城的永冠集团。”
“你得了不少好处吧?”
范谨诚似乎故意找事,一句话把贺同和于大宝说得急了眼,于大宝转头就去找镰刀。
“小范,要不,你先回去?”
冯爱华脸一沉,连赵一鸣他们都感到很大压力。
“呃,对不起,冯…经理。”
赵一鸣看到范谨诚吃瘪,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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