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棠还没来得及说话,盛三夫人就呵斥起来:“闭嘴!郑氏,你不会说话就闭嘴!”
林婉棠看着郑玉莲:“你善良一点吧!我不希望天下任何一个女人因为生产而丧命,包括你!”
林婉棠说完,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哦,对了,我忘了,你不能生育。但即便你不能怀孕产子,你也可能患上旁的疾病,遇上旁的难处,你不必幸灾乐祸,更不用诅咒我!”
郑玉莲讪讪道:“我没有诅咒你。”
林婉棠淡淡回答:“没有最好。”
盛三夫人亲自将林婉棠送出了门,林婉棠此时冷静了一些,说:“我没能帮上忙,很是遗憾,盛夫人请节哀。”
盛夫人红着眼眶,点了点头。
此时盛府少夫人娘家的人闻讯来了,林婉棠上马车离开。
林婉棠依旧很难过。
理智下来,她明白,王公贵族,比寻常百姓更重规矩,重名声,今日盛府这样的抉择,并不是孤例。
不仅仅是在产妇过鬼门关这样的时候,她们遇到妇科病、皮肤病,往往要么忍着,要么找民间的医姑、医婆。
而医姑、医婆经常被人看不起,水平更是没有保证。
在遇到需要针灸治疗的时候,女子更是不能脱了衣裳让男子针灸,所以,大夫能给女子针灸的穴位实在有限。
讲究的人家,女眷看病,还需要让大夫垫着手帕把脉,甚至需要用帘子隔开,让大夫悬丝诊脉。这样,断脉的准确性就会下降。望闻问切失了其三,诊病对大夫的挑战太大了。
大梁有女医,像南宫曼那样的,只是极少极少。军中缺人手,南宫曼比较容易被接受。京城官宦人家,很少会考虑女医。
林婉棠想着想着,脑子里出现了一个念头。
林婉棠一夜没有睡,翻来覆去地想这件事。
第二日,林婉棠进了宫,去见皇后。
林婉棠将昨日敬国公府发生的事情说了,皇后很是唏嘘感慨了一番:“我们女子的命就是这么苦。盛怀瑾的确迂腐了一些,庆隆帝的宠妃季氏生子的时候,也是命悬一线,庆隆帝破例让太医进了产房。太医行针之后,季妃顺利生下了皇子。
“只是,如季妃那样幸运的女子有几个?在这一点上,高门大户反而比不上乡野人家。乡下女人需要抛头露面,才能维持生计。他们不把规矩看得那么重,遇到这种事的时候,他们倒是可能将人命放在前头。”
林婉棠道:“臣妇想了,责怪盛怀瑾这样的男人也没多少用处。臣妇琢磨着,有没有可能在大梁培养更多女医?”
皇后想了片刻,说:“本宫觉得很好,只是……这件事,恐怕得皇上点头。”
林婉棠笑道:“若娘娘觉得可行,能否在皇上面前提一提此事?”
皇后笑了起来:“这有何难?”
皇后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通禀声:“皇上驾到!”
皇后说:“还真是巧了。”
林婉棠笑道:“哪里是巧?皇上这是惦记着娘娘,一下朝就过来了。”
皇后带着林婉棠迎了出去。
皇上让她们免礼以后,说:“昨日敬国公府的事情,朕已经知道了。”
皇后问:“您怎么知道的?”
皇上一边往里走一边说:“敬国公府那个儿媳,是南岳伯的孙女。南岳伯家里的人上了折子,弹劾盛怀瑾。盛家在早朝上辩驳,反问南岳伯府,若换成他们的儿媳遇到这种事,他们会让大夫进屋吗?南岳伯毫不犹豫地说会!”
皇后给皇上奉茶,问:“您打算怎么处置?”
皇上道:“盛怀瑾凉薄了一些,却也并非故意要害死妻子。朕将盛怀瑾罚俸半年,命他好好安葬妻子,三年之内不准再娶。”
皇后在一旁坐下:“这样也好。皇上,方才薛夫人与臣妾讨论起这件事,薛夫人问起能否培养更多女医。”
皇上喝了一口茶,说:“朕以前有过这种想法。只是,不知道有没有资质好的女子愿意就学?”
林婉棠想了想,回答道:“官宦人家的姑娘媳妇,很多未必愿意,但若有人带头,应该也会有。平民百姓家的女子日子艰难一些,想来愿意学的人更多。”
皇上放下茶盏,道:“可以试一试。嗯……你有身孕,女医塾这件事,交给太医院来办吧。地方嘛,可以暂借国子监的学舍。若是以后规模大了,朕再让户部拨款,另外为女医塾建校舍。”
林婉棠很是高兴:“多谢皇上。”
皇上笑了起来:“谢朕做什么?朕该谢你。若不是你,朕一时还下不了这个决心。等你生产完,若是得空,便来女医塾授授课。另外,招收学员的事,你也得多操心一些。”
林婉棠忙说:“臣妇一定竭尽全力。”
之后,林婉棠给皇上把了把脉,说:“皇上病情比之前轻了一些。”
皇上苦笑:“为了平心静气,朕如今都颂念起佛经了。”
林婉棠行礼:“皇上为国操劳,难免遇到各种急难之事,皇上能寻法子排解是好事。”
皇上当即将太医院的左院正唤过来,将女医塾的事情交代给他。
说完正事以后,皇上神色严肃地对左院正说:“虽说薛夫人自己医术很好,但常言道,医者不自医。薛夫人怀有双生子,她的身子,还望左院正着人好生看顾着。将来薛夫人生产之时,你们务必要保住她母子平安,明白没有?”
左院正急忙回答:“微臣明白。方太医一直在给薛夫人看着呢。”
皇上这才放下心来。
林婉棠离开皇宫,回了镇平侯府。
她刚歇了口气,任妙月便打发人来唤她了。
林婉棠换了件衣裳,朝萱草院而去。
一进正堂,任暖暖便似笑非笑地说:“哎呦,神医回来了!”
林婉棠没理会她,向任妙月行了个礼。
任妙月问:“听闻敬国公府那位少夫人没了?”
林婉棠面无表情:“对,一尸两命。”
任暖暖哼了一声:“我还以为你去了一定能救下产妇和孩子呢。”
林婉棠瞥了任暖暖一眼:“我去时,她已经没有气息了。若不是你阻拦,我或许还能早到一会儿。”
任暖暖气得瞪眼:“我能耽误你多大一会儿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