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雪灾了。”祁渊道。
“雪灾?!”陆芷沅错愕,一下撑起半个身子,“如此天寒,那些身处灾地的百姓可怎么办。”
她身上只着青绿百合寝衣,祁渊把她拉下来,用锦被捂住她,“朝廷今日已把赈灾的粮物发送到灾地。”
陆芷沅看到他眉宇间的凝重,弯长的柳叶眉跟着蹙起。
自月夕后陪他外出巡视各处军务,他们相处的时日甚多,除去昨日喝醉,她还从未见他为哪件事操心得睡不着。
她问道:“是不是灾情很厉害?还是赈灾的粮物出了问题?”
祁渊默了默,答道:“我怕灾民收不到朝廷的赈灾粮物。”
陆芷沅目光一紧,放在他手臂上的手往下用力一摁。
她想起自己被和亲到东秦的起因,就是南越朝廷运送给边境陆家军的粮草,在秀川栈道坠入悬崖,她的伯父堂兄,几万将士的性命,都压在她和阿娘身上,以至于她们母女不得不忍痛分离,相隔数千里之外。
而此时,东秦朝廷已把赈灾粮物发送到灾地,祁渊却担心灾民收不到,这背后又将掀起多大的巨浪?
楚后,楚成敬,楚氏,魏氏,都盯着祁渊,他们之中,是不是有人和徐青莲一样,借用此事设下圈套,想借机置他于死地?
祁渊觉察到她的紧张,以为她是担忧灾民, 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笑道:“我已同父皇说了,到灾地去看看,若是灾民收不到朝廷的粮物,我会
处置好的。”
陆芷沅钻进他怀中,颇为用力地搂着他。
祁渊笑着抚她顺滑的乌发,故意逗她,“什么?舍不得我吗?我只是出去几日,会赶回来陪你过元正的。”
陆芷沅蓦地仰起头,盯着他,揪着他的寝衣,“我要同你一起去。”
祁渊不知她为何如此,但也没问原因,只看着她应道:“好。”
陆芷沅将脸埋在他胸前,揪着他寝衣的手没有放松,一如她绷紧的心弦。
自己和亲到东秦,阴差阳错地嫁给祁渊,虽然有历经波折,也算是祸中有福。而此次的雪灾,于祁渊而言,若是祸,她也希望能扭转为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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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起,祁渊进宫,陆芷沅到清辉院给楚珮容请安,待散后同她到了内室,提起自己要随祁渊出门之事。
楚珮容嘱咐她多带些御寒的衣物,又道:“赈灾粮物是由户部统管分派,户部尚书是齐王妃的父亲魏彦徳,如依你所言,担心此事对殿下不利,只怕是魏氏。”
陆芷沅望着面前的炭火盆,沉默了一下,轻声道:“若是魏氏设的圈套,只怕后边还有其他人跟着,想趁乱出手。”
轻雪正端上红枣燕窝羹给她们,闻言悄悄看了一眼楚珮容。
楚珮容不语,拿着汤勺在汤碗中轻轻转着圈。
燕窝羹熬得极好,晶莹剔透,可以清楚地看到汤碗底部的莲花图案,只有在汤勺转动时,方能看到丝丝缕缕的燕丝缠绕在一起。
“你在外头照顾好
殿下即可,其他的事,有我呢。”楚珮容喝了一口羹汤,对陆芷沅道。
祁渊不能倒,庄烨是祁渊的嫡子,依照楚后和楚成敬阴戾的性子,祁渊若倒,庄烨也活不了了。
她又叫来徐娘子等人,吩咐她们:“今岁元正庆贺之事,皆减份,省下的钱物,以殿下和郡主之名,送给遭受雪灾的百姓。”
陆芷沅接着她的话,“赠送钱物之时,务必要大张旗鼓,要让整个上阳城都知道殿下心系百姓。”
楚珮容了然,转过头和她相视一笑。
楚姓士卒被祁渊惩罚时,楚后和楚成敬以祁泓的名义去慰问他们的家里人,拉拢人心。
此事,她们亦可用来拉拢人心。
从清辉院出来,陆芷沅去了墨韵堂,守在门口的小厮看到是她,打开门让她进去。
晋王府能自由出入墨韵堂的,除了祁渊身边的三个侍卫,还有陆芷沅。其他人,包括楚珮容,无祁渊之令,都不可入内。
陆芷沅在祁渊的书架翻找着,拿出一摞奏章文书,从中间抽了几份出来,看过一遍,拿纸抄录下来。
忙完后,她回到倚翠居,又在自己的书架翻出几本书,翻阅着查找什么,记在纸上。
屋里有些乱,茗玉和闻春她们忙着收拾陆芷沅出门的衣物。
陆芷沅听到她们在商议带哪些衣物出门,抬头看去,看到桌上叠得高高的各种斗篷,遂蹙眉道:“此次是去灾地,带这么多做什么?带那件千山翠灰
鼠斗篷就好。另外,你们备两套男子棉服给我,只怕会用得上。”
闻春担心她的身子,想劝她多带两件,但看到她又低头去翻书,不敢再言语,只得依她的吩咐把其他斗篷都收了起来。
晚上祁渊回来得很晚,陆芷沅见他面露倦色,放下手中抄录的几页纸,陪他说了一会话,就催他歇息。
第二日上午,陆芷沅同他坐了马车出城,把昨日抄录的纸递给他,“师兄,那日你让我同你整理兵部的奏章文书时,我记得有一年东北边境也遭遇了雪灾,附近几个州府都深陷其害,冻死的百姓记录在册的有上千人。当时驻守的薛将军同各州府的主官一起救助受灾的百姓,他呈上的奏章详细地写了如何救助,我到你的书房抄录出来了,你看看对此次的雪灾有没有可取之处。”
她又指着上面一处道:“这位平州的顾明之顾大人甚是厉害,不仅想出了雪灾时如何救助百姓,还想到了雪灾后防止病患,以免引发瘟疫,造成二次灾祸。甚至列举出开春后如何安排百姓种植,百姓种下庄稼,也就有了期盼,心也就安定下来,既能自给自足,又减轻了朝廷的负担,这位杜大人可是位为国为民的忠臣。”
祁渊一页一页地仔细看完,撩起窗帘递给外头的长风,“拿去给李大人和江大人看。”
因此次出行的名头是巡视军务,李怀川自然随行,祁渊找了个借口
,把江陵也带了出来,他们二人坐在后边的马车上。
长风把那几页纸拿给李怀川,李怀川看完,又给江陵看。
祁渊特意带一个尚书台的六品小吏出来,李怀川自然明白祁渊是想收为己用。
江陵看完,诧异道:“这是哪位高人写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