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渊似乎明白了什么,鼻息有些急促,他面向陆少潼,敛容笃声道:“真心!”
说完他又抱拳道:“多谢陆大人。”
陆少潼看着他,好一会才声音低沉地道:“你别谢我,若是她想回去,再难,我也会带她回去。”
祁渊直起身子,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攥紧。
大门又走进一个人,是校事统领杨易。
他在廊下请祁渊过去,耳语了几句。
祁渊沉着脸,凝望着面前石板甬道的双眼蓄满寒意。
“楚珮芳还在被关在宫里吧?”他突然问道。
“是。”杨易答道。
“晚上寻个机会把她放出来。”祁渊面无表情,眸底的阴狠让他平平的声调带着森然的戾气。
“三皇兄,先生请您进来。”祁泓从正堂出来叫他。
祁渊让杨易回去,转过身时,脸上已是温和的浅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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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王府,倚翠居。
陆芷沅特意穿了丁香金丝线纹绣四时花卉锦袄,系着雪青月光白裥裙。垂云髻两侧的金如意纹流苏垂到耳畔,与如意金珠穗子耳坠交相辉映,微微晃动间流光溢彩,兼之她凤眸晶亮,顾盼神飞,令人见之忘俗。
兰氏进来,看到她如此模样,拍着手笑道:“这么美的人儿,莫说殿下疼惜,我看了也是想疼惜。”
陆芷沅香腮微赤,从妆奁前起身向她行礼:“师娘。”
兰氏携她起来,悄声问她:“昨晚没有告诉殿下你不走吧?”
陆芷沅低笑,“没有。”
兰氏笑道:“
对,就是要吊着男人的心,只有他们不放心,才会紧张,才会看重我们。再深的情意,如果不好好盘算,也会消磨掉。”
昨日她们在厨房煮菜,兰氏问了她是要留下来还是回南越。
她虽舍不得阿娘,可也知道云琛和陆芷惠已成亲,她若回去,只会打破眼下平稳的时局。且祁渊对她情深义重,她也不能负了他,百般思量后,她告诉兰氏留在东秦。
兰氏叮嘱她,便是她心意已定,也不能告诉祁渊。
陆芷沅请她坐下,亲自给她上茶,“多谢师娘指点。”
兰氏又道:“我如今就住在隔壁,日后你若和殿下吵架,就来找我,我给你撑腰。”
她这话让旁边伺候的茗玉闻春她们都笑了起来,闻春笑道:“我们公主性子和顺,殿下待公主又好,他们怎会吵架。”
兰氏挥挥手,“你不懂,这过日子哪有顺心顺意的,不吵架不过是有一人忍耐,事压在心底,久了就会折磨人,倒不如说开,吵几句,也就过了,心底没事,日子才过得舒坦。”
陆芷沅听着,不知怎的鼻头突然发酸,“师娘,从我离开母亲后,再没有人同我说过这些。”
兰氏拍了拍她的手,“你若不嫌我啰嗦,日后你到隔壁,我说给你听。”
“好。”陆芷沅含笑应道。
丝雨过来道:“叶师娘,华侧妃,殿下他们回来了,请你们到园中去用膳。”
陆芷沅起身,同兰氏往园子去。
祁渊
和叶寒舟,陆清风他们已到了园中,正沿着溪流漫步,楚珮容陪在旁边同他们说话。
陆芷沅向叶寒舟和陆清风行礼,兰氏去同陆少潼说话。
祁渊走到陆芷沅身边,悄声道:“你今日好美。”
庄宜看到陆芷沅,忙去拉祁泓的袖袍,“九叔,小娘今日也好看,你把昨日画了,今日也要画。”
“好。”祁泓神情有些僵硬,克制着目光不向陆芷沅看去。
祁渊问庄宜:“什么昨日今日的?你要九叔画什么?”
庄宜答道:“小娘的打扮昨日好看,今日的打扮也好看,我要九叔帮我画出来。”
陆芷沅垂眸敛目,不敢言语。
祁渊皱眉道:“你九叔已进了礼部,哪有空同你胡闹。”
庄宜扁了扁嘴,“九叔说他不忙的。”
祁泓笑了笑,道:“三皇兄,眼下礼部无事,所以我才答应庄宜,三皇兄若是觉得不方便,那我便不画。”
庄宜又去拉祁渊的袖袍,撒娇道:“九叔还帮我画了一本画册,怎么不能给小娘画?爹爹,你让就把我画小娘好不好?”
叶寒舟在前边听到,回过头来道:“祁泓丹青超群,今日我们难得聚在此地,不如就让祁泓给我们画一幅画。”
别人还有答话,庄宜先欢喜地笑道:“太好了,九叔帮我们画画。”
祁渊只得遵从,让长风他们去墨韵堂把笔墨纸砚,各种颜料拿过来。
丫鬟抬来一张书案放在花厅前,让祁泓作画。
庄宜一定
要祁泓把她和陆芷沅画在一处,祁泓笑道:“那就让小娘把你抱起来。”
陆芷沅正要弯腰抱起庄宜,楚珮容忙阻止,“且慢,庄宜太沉了,华侧妃这般抱着身子受不住。”
她让丫鬟去拿张鼓凳过来,让陆芷沅坐下在抱着庄宜,待祁泓画完,又让庄宜快些下来,“别压着你小娘的腿。”
庄宜拉着陆芷沅和楚珮容去看祁泓画画,不时指着画纸同陆芷沅说话,说到高兴处还咯咯直笑。
陆少潼趁着兰氏同楚珮容说话,悄然走到闻春身边,低声问道:“晋王妃她们素日也是这般和姑娘相处的吗?”
“是的。”闻春告诉他,“自打我们入晋王府后,王妃很照顾姑娘,从未给姑娘委屈受,还有郡主和姑娘也很亲厚。”
她把楚珮容对陆芷沅的照顾大致说了一遍,末了又道:“公子回去可以告诉长公主,姑娘在晋王府中过得很好,请长公主放心。”
那边叶寒舟也同陆清风道:“在已成亲的皇子中,祁渊内院中的人是最少的,且晋王妃性子平和,同阿沅也合得来,阿沅在晋王府的日子也是舒心的。”
陆清风远远望着楚珮容,“晋王妃是楚氏之女,晋王和楚氏的争斗,势必会波及到她,届时,晋王该如何?晋王妃该如何?”
叶寒舟默了默,道:“史书有记载,后妃母族作乱,也有后妃能独善其身的。”
陆清风叹了口气,“希望如此。我瞧得出
晋王妃和阿沅一样,都是可怜的孩子,只愿她们来日都是好的。”
楚珮容看着祁泓作画,将手中的茶盏放到旁边的几案上,转身时,那茶盏不知为何突然滚落到地上,哐啷一声摔得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