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赵雪樱看到他,隐忍的委屈冲了上来,鼻子一酸,眼眶泛红。
“怎么了?”赵濂在她靠近时,脸上早已带上和蔼的笑。
赵雪樱扯着斗篷的白色风毛,滚下泪来,“殿下,殿下他只待华侧妃好,都没看我一眼。”
“阿樱觉得受委屈了是吗?”赵濂言笑温然。
方才他瞧见赵雪樱向祁渊行礼,祁渊不过寥寥数语,就带陆芷沅走开,他知道今日已不宜再接近祁渊他们,便携她往大雄宝殿去。
“你要想想,殿下是正人君子,你现在只是朝臣之女,于他无名无份,他若盯着你看,是他孟浪失礼。但你若到他身边侍奉他,他自然会青眼相待,你瞧瞧他待华侧妃便知了。”
赵雪樱拭去脸上的泪痕,“可他待华侧妃如此情深意切,女儿担心便是到他身边侍奉,他也不会顾惜女儿。”
祁渊看陆芷沅时,眼中浓烈的情意,就如她看祁渊一般。
赵濂瞧着左右无人,压低声音对赵雪樱道:“华侧妃活不长了。”
“什么?”赵雪樱差点失声惊呼,她忙用锦帕掩了口唇,骇然望着赵濂,“华侧妃是得了什么病吗?”
赵濂摇摇头,低声道:“南越的使臣来闹着晋王和华侧妃和离,接华侧妃回南越,外人瞧着是南越给华侧妃撑腰。殊不知,南越此行,是华侧妃的催命符,且不说陛下颜面无光,就是楚氏,眼看着晋王宠妾灭妻,焉能放过华侧妃。华侧妃此番是不会与晋王和离的,但南越使臣也不可能长期呆在上阳,待他们回去,华侧妃在上阳孤零零一个人,如何能对抗楚氏?”
通往大雄宝殿的甬道有几级石阶,赵雪樱不知是听得太入神,还是恍惚了,脚步踏空,身子就往前摔。
“姑娘。”丫鬟连翘忙冲过去拉住她。
赵濂也拉住了她,看到她苍白的脸,疑惑道:“你怎么了?”
“那华侧妃该怎么办?”赵雪樱因惊惧声音微抖。
她竟然在担心华侧妃。
赵濂不悦地邹起眉头,“阿樱,爹爹早就教导过你,这世道本就是弱肉强食,你的善意很可能就是别人刺向你的刀子,不要随意去同情他人。怎么说了这么多次,你还是不放在心上?”
赵雪樱低下头,满脸羞愧,她不安地扯着手中的锦帕,“女儿知错了。”
赵濂又放软了声音,“为父知道你心善,但你得想想自己想要什么?晋王殿下于女色上素来克制,他的妾室是诸皇子中最少的。来日你若到他身边侍奉,若是华侧妃不在了,他的恩宠就只给你了,难道你不想?还是你想同其他女子分享殿下的恩宠?”
“女儿自然不想与其他女子分享殿下的恩宠。”赵雪樱立刻道。
赵濂赞许地点头:“这才是我赵氏嫡女该有的决断。”
说话间,他们已回到大雄宝殿,化生寺的高僧做完了法事,父女二人进香,赵雪樱跪在佛前,仰望着宝相庄严的释迦牟尼佛,心中默念着让自己早日到晋王身边侍奉。
赵濂亲手奉上丰厚的香火钱,同高僧客套了几句,就带着赵雪樱出来。
他们刚走下殿前的石阶,赵濂恍惚看到有女子从后边往大雄宝殿走去,他回头望去,原来是陆芷沅身边的陪嫁婢女。
他留了个心眼,找个借口让赵雪樱先到马车上等他,自己则悄悄回到大雄宝殿,假装在殿门前找东西,耳朵却竖起来听着里头的声响。
他听到那两个婢女向佛祖祈愿:“求佛祖保佑我们公主,早日怀上殿下的子嗣。”
赵濂心砰砰跳着,只觉得一股热流随着那两个婢女的话传遍全身,他激动得脸颊透出异常的红晕。
和亲公主不能有子嗣,他是知道的,晋王眼下只有正妃所出的一儿一女,晋王是储君,他的孩子来日是要坐上太极殿的帝位。
建昭帝和晋王连番的举动,摆明了是要除去楚氏和魏氏。届时楚氏倒台,晋王妃所出的孩子自然不能继承大位,那其他的孩子就有希望。
华侧妃不能有子嗣,那个向良娣服侍晋王多年也无所出,若是他的女儿有了晋王的子嗣,那他们赵氏,就将是下一个楚氏和魏氏。
赵濂回到马车上时,赵雪樱看到他油亮的脸泛着红光,诧异道:“爹爹,您怎么了?”
赵濂坐在她身边,打量着她纤细的身材,答非所问地道:“阿樱,你太瘦了,该好好补补身子了。”
赵雪樱不解地摸着自己的脸颊,“可我向来如此啊。”
“爹爹明日带你看看郎中,开些补药给你。爹爹担心你太瘦,身子会不好。”赵濂拍拍她的手。
“好。”赵雪樱温顺地应道。
她虽然不明白为何爹爹突然要她补身子,但她知道爹爹所做的都是为她好,因为爹爹自小便这样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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碑林中,陆清风正站在刻着王右军的《黄庭经》碑石前,细细观摩上面的字体。
叶寒舟过来同他一起看,陆清风看到兰氏在那边同祁泓说话,便笑道:“师兄,我发现你的一些同僚极有意思,比如顾县令,还有赵侍讲。”
元夕夜,赵濂带着女儿挤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特意到祁渊跟前请安,今日赵府在为赵夫人祈福,赵姑娘却到碑林和祁渊偶遇。若无赵濂指使,一个翰林世家的嫡女,怎会不顾孝道,行如此失仪之事?
陆清风虽言语不多,但洞若观火,赵濂的意图怎瞒得过他的眼睛。
叶寒舟笑,问他:“顾县令如何有意思?”
他们过去的几块碑石,祁渊和陆芷沅正在看刻着卫夫人字体的碑石,他们的话落入祁渊耳中,祁渊不禁站直了身子,侧耳听着。
“顾县令只是一个县令,他上面还有州府,便是殿下允诺他若有事,可找殿下,但他为县中事务借银子一事,是越过了上官擅自为谋。若说上官不作为,顾县令为民,此举倒也情有可原。但他借银子的地方是在万卷书院,且又是礼部江大人带他去的,不可能不知我和少潼,还有许多上官和外人在里头,而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向殿下借银子,显眼是刻意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