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玉环说罢,狠瞪了二人一眼,果真下了楼。
檀沐庭不免又是苦笑:“她被我惯坏了,又将你认成了小阁老…你多多担待。”
“无事。”司马炼道,“我早已习惯。”
然而姚玉环在下楼时,眼看着距离地面还有十数尺高,一时松懈,脚底竟踩了个偏,整个人骨碌碌地从楼梯上一路滚了下去。
檀沐庭闻声色变,疾步走到廊柱前,随后竟从天台一跃而下。
司马炼快步前去,见檀沐庭距离地面一丈处竟停了下来,随后稳稳落地。
他顿时生疑,绕到廊柱之后,见帘内竟有机关——锦帐铺就的房梁之下竟牵引出两条拇指粗的绳索,檀沐庭便是靠着这个落到地面。
檀沐庭落地后,入了阁便看到跌倒在地的姚玉环。
“玉环,你怎么样?”他白着脸将人抱起,“摔到哪儿了?”说罢厉声高喝,“快来人!”
一众仆婢闻声赶来,又被檀沐庭呵斥去请大夫,“若是小姐有事,你们也不必活命了!”
司马炼下楼时,便见檀沐庭刚刚抱起摔得昏昏沉沉的姚玉环。他紧随其后,一路跟着他们进了姚玉环住处。
檀沐庭将人放到榻上,不过片刻,大夫便到了。
大夫替姚玉环仔细检查了一番,因她是戏子出身,早年练功时便也练就一身耐摔扛打的筋骨,这次摔得看着厉害,实则不过是一点儿皮肉伤,并无大碍。
檀沐庭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走出房外时,手
还有些颤。这一遭将他吓得倒是不轻。
司马炼看在眼中,上前道:“檀兄不必害怕,小姐不过是被吓昏过去罢了,大夫也说,她不过多久便能醒来。”
檀沐庭难得面露苦色。
“我对不起她,更对不起她娘…”他喃喃道,“若不是因为我,她娘不会死,她也不会流落在外这样久…”
司马炼宽慰说:“往事不可追,如今檀兄已寻回爱女,日后多补偿便是。”
檀沐庭看了他一眼,摇头说:“不…你不懂…”只是丢下这句话后,他却不再说关于姚玉环同她母亲的任何事,只是道,“今日没能尽兴,是愚兄的不是。我让酉子送你回去。”说罢便召了酉子来,命他送人回定合东街前道状元府。
司马炼没有拒绝,随着酉子离开檀府。
客人离开后,檀沐庭又在姚玉环房外枯坐半日,直至日落后天气变凉,冷风乍起,才站起了身。
通向庭院后侧门处忽然闪过一个人影儿,檀沐庭警觉起来,慢慢靠近。
侧门后有几处假山花圃,檀沐庭跟着人影来到假山处,见那个人影弯着腰入了假山。
他等了片刻,那人影提着一物走了出来。
檀沐庭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你是何人?!”
那人似是吓得一激灵,手上物事也跟着滚落在地,顿时臭气熏天。
掉在地上是原是个木桶,本是盖着盖,因掉在地上,木桶中的秽物也一并洒了出来。
檀沐庭登时松开了手,
退到两丈开外。
那人影跪在地上:“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你…”檀沐庭一脸晦气地看着地上的人,掩着鼻子,被熏得半不全话。
“小人是府上倾脚工,专门清理各院五谷轮回。”那人老实道,“这事儿晦气,唯恐撞见了人,都是趁天黑或半夜才做。大人未见过小人倒也正常。”
檀沐庭嗯了一声,只是眉头还蹙着。他不耐烦地道:“小姐的院子不要进,明白吗?”
那人唯唯诺诺道是。
“快走吧。”檀沐庭这才放行。
那人从地上起身,就要离开。
“等等。”檀沐庭忽然又叫住了他,“把地上的弄干净再走。”
那人连声说是,从假山后拿了工具,又挑了一担土,手脚麻利地清理了个干净。
檀沐庭这才放下心,转身离开了。
那倾脚工小心地将秽物挑走,直至远远走出了一里开外还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如今天色已暗,若是细看,便能看到他后颈上已是沁出了一层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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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起时萧扶光总觉得眼皮一直在跳。
“这是没休息好。”清清替她在眼上热敷,说,“又没睡好?晚上总听见郡主在床上翻来覆去的。”
萧扶光睁着另一只眼,“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近日有不好的事发生。”
“呸呸呸,快吐口水。”清清急了,“大清早的,怎能说这话?”
然而事情果然如萧扶光所料,在她前往内阁的路上便发生了一件不算好的消息——
符道已的母亲承受不住丧子之痛,于昨夜吊死在了家中。
户部与礼部二部遣人去慰问,皆被符家人拦在了门外,连带抚恤的物资也被扔了出去,只放一句话出来——要见光献郡主。
萧扶光入了西堂,屁股还未坐热乎,袁阁老便笑眯眯地走了过来。
“这符道已死得的确冤。”袁阁老道,“只是符家人除了郡主,谁也不肯见,不如郡主屈尊去一趟,也好全了他们的心愿。”
白隐秀冷笑:“人又不是郡主杀的,凭什么要郡主去?殿试当家做主时轮不到郡主,坏事出头倒想起了她。”
萧扶光挥手,白隐秀便不再说话。
“符道已之死与我无关,我去不去也与袁阁老无关。”她说,“只是袁阁老似乎很是看不惯我,是不是因为蒙教习的缘故?”
袁阁老依然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然而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
“郡主怎会如此认为呢?”,他反问道,“蒙教习是罪有余辜,臣没有什么好说的,更不会因此对郡主存有偏见。这同符道已一案并无关联呐。”
“最好是。”萧扶光深深看了他一眼,昂首阔步地出了西堂。
“郡主真要去符家?”白隐秀追了上来,问,“可符道已先前在殿试那样对待郡主,您何必亲自出马?”
“我总觉得司马炼所言,倒有几分可信。”萧扶光道,“我不过跑一趟罢了,有什么打紧?如今父王还在病中,就当是为父王
积点阴德。”
白隐秀不放心,叫白弄儿陪同她一起去,
到了符家,门口早有人候着了,见果然是她来,在门口跪着迎人。
萧扶光进了门,便见满院缟素,符道已与符母棺椁一左一右立在厅堂正中,穿麻戴孝不知几多。
她上前给死者们上了香,旁边有位白衣老太,拄着杖由人搀扶着向她磕了个头。
“老身是符道已的祖母。”白衣老太道,“有几句话想同郡主单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