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晕疼,林浅跌坐进椅子里,双手像抽风似的剧烈颤抖,胸腔内那颗心脏犹如被无形的巨灵之掌紧紧捏住,爆发出阵阵闷痛……
冷汗从林浅的额头和太阳穴流淌而下,一股强烈的呕吐欲从胃里窜起,冲击到喉咙口。
她赶忙捂住嘴巴,冲进洗手间,跪趴在马桶前持续干呕。
再说那个蒋女士,她透过洗手间格子门的缝隙,看见林浅的反应,高兴的咧嘴直笑。
蒋女士拿起手机,拨出个号码,汇报说:“你说得对,她果然是经不起刺激,我骂她几句,她难受的要死要活。”
蒋女士一边说,一边举着手机,领着平头少年往外走。
刚出病房门,一缕“不明液体”扑面而来,正正好洒在蒋女士的脸上,一双眼睛也被液体波及。
刹那间,蒋女士眼睛一黑,跟失明了似的啥都看不见,眼睛里剧烈灼痛,流淌出生理性泪水,脸上更是又痒又疼。
“谁啊!”她大喊,“是谁胆敢在医院里故意行凶?”
“是我,”顾砚辞捏着瓶子里还剩余小半瓶84消毒液的玻璃瓶,冷声嗤笑:“敢在她面前撒野,你吃了熊心豹子胆?”
蒋女士看不见,听声音又听不出跟她说话的是何许人也,她又问了句“你是谁”,她身边那个平头少年,已认出顾砚辞,“妈,这个人,好像是那个女人的老公。”
“哦,”蒋女士听闻来人是顾砚辞,不害怕还有恃无恐地说:“是他啊,儿子,咱不怕啊,他再怎么狂妄,也不敢对咱俩怎样,咱俩有顾老夫人撑腰呢!”
顾砚辞眸光一凛,顾老夫人,甄苒。
甄苒明知道。现如今的林浅处于情绪敏感期,受不得刺激,她还故意派些奇葩来膈应她……
存心想逼死她,酿成大祸么?
顾砚辞打了个电话,简短交代几句,随后急匆匆地走进病房里。
此时,林浅已从洗手间出来。
她瑟缩成一团靠在墙角,像只被暴风雨淋透翅膀的小鸟雀。
她的额头上虚浮着一层冷汗,双手犹在哆哆嗦嗦地颤抖。血色尽失的面颊,呈现出半透明的青灰色,涣散目光四下飘忽,眸底深处透出浓郁的绝望之色。
“浅浅,”顾砚辞握着她的双肩轻轻摇晃她,试图唤醒她迷迷糊糊的神智,“醒醒,听得见我的声音吗?没事儿的,管她是谁派来的,敢欺负你,她不死也得脱层皮。”
林浅像是听见又像是没听见,她忽地抬起手心不停冒汗的右手,神经质地抓住顾砚辞的胳膊,断断续续地喊出几个字:“药,给,我药。”
顾砚辞单手抱起她,走到病床边放下她,又拉开抽屉,取出好几个大小不一的药盒,倒出花花绿绿的药片。
看见药片,林浅急不可耐地抢过去,嘴巴一张塞进嘴里,水都没喝,硬生生地干咽下去。
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吃药卡喉咙。
几颗药片因缺少温水冲刷,堪堪卡在林浅的喉咙口,在唾液中融化成苦涩的药水,充盈在口腔之内。
满嘴苦涩又激起生理性作呕,林浅再度冲进洗手间,连声作呕。
卡在喉咙口的半溶解药片回到口腔,融化成药渣,厚重苦味层层叠叠的覆盖住林浅舌尖上的味蕾,令舌头为之麻木。
像是被嘴里的苦味封印住神智,林浅呆愣愣地跪坐在地,目光迷迷怔怔,明明还活着,可瞳孔里却倒映不出任何的景象或物体。
不知过了多久,林浅听到一声声温和低沉又亲切的呼唤声:“浅浅,浅浅,浅浅。”
眼前有金黄色的光线在闪烁跳跃,林浅努力的集中视线,她看见悬挂在蓝天上的骄阳。
视线环顾四周看了一眼,绿树成荫,鲜花盛开,这里是住院大楼后方的小花园。
自己是何时被顾砚辞抱到花园里,林浅一概不知。
她混沌的脑子稍稍清醒,鼻腔翕动间吸入夹杂着清淡花香,充斥着暖融融气息的新鲜空气,抖动个不停的双手逐渐稳定。
她抬起手,掌心朝上,托住一缕阳光,嘴角绽放出恬静而温柔的微笑:“这样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好舒服啊。”
“醒了?”顾砚辞身子一斜,使得林浅的整个身躯,皆沐浴在温暖阳光的照耀之下,“你刚才吓死我了,我跟你说话,摇晃你,你一点反应都没有,就像个无知无觉的植物人。”
林浅闭阖双眼又睁开,盯着天幕上舒卷自如的白云,有意无意地说:“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
她突然间冒出这一句流传千古的佳句,顾砚辞不明所以,“触景生情?”
林浅的眼睫毛颤了颤,眼眶里充盈起悲哀的水雾。
她先前无知无觉,已经干涸的心湖里堆积起哀伤浪潮,泪水在下一秒夺眶而出。
她扑进顾砚辞的怀抱里,脸埋在他胸口前大放悲声:“我难受,我想哭。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回事,根本控制不住情绪,一会想大动肝火毁灭这个世界,一会又像大哭一场。好奇怪呀,以前的我,明明是宠辱不惊的淡定心性啊!”
“傻瓜,”顾砚辞按着她的后脑勺,温言细语地开解她,“你是一直压抑着内心的情绪,不哭不闹,时间久了,再加上最后一根稻草落下,给你刺激成了重度抑郁症。其实,你早就生病了,你没察觉到而已。在我面前,不必压抑,要哭就哭,尽情的哭个够。”
顾砚辞刻意用大提琴尾音般低沉醇厚的语调说话,一声声极具穿透力的低语声带着动人心弦的魔力,扣开林浅的心扉。
“呜——”
林浅趴在他怀里放声大哭,堆积于胸的糟糕情绪伴随着夺眶而出的泪水,像河道里的淤泥似的倾泻而出。
顾砚辞由着她趴在他怀里呜呜咽咽,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拍打她的背脊,以示安抚。
悲泣许久,林浅憋闷的胸腔轻快不少,她抬起满面泪痕的瓜子脸,露出纯净明媚的微笑,孩子气的撒娇:“顾砚辞,我饿了。”
“服了你了!”顾砚辞忍俊不禁失笑,“刚才哭哭啼啼,现在笑嘻嘻,真像个小孩子。”
此时正是中午,顾砚辞带着林浅来到位于附近的五星级酒店,在服务员的带领下,走进各类菜品琳琅满目的自助餐厅。
布菲炉前,顾砚辞拿着餐盘夹菜,按医生的叮嘱,告知说:“明天还有一次MECT,医生说,MECT最好是空腹做,午餐吃饱就好,晚餐不吃,等明天做了MECT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