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浅抓紧系在她身上的安全带,背脊紧贴椅背,尖声喊出一句:“小心!那人搞暗杀呢!”
最后一个字喊出口,顾砚辞紧握方向盘,一踩油门加速,路虎揽胜向前冲出几十米,擦肩而过地避开冲撞过来的面包车。
有惊无险,林浅紧绷的四肢舒展。
明晃晃的灯光再一次刺破茫茫雨幕,林浅看向后视镜,登时心惊肉跳。
那辆面包车开足马力,似离弦之箭般冲到路虎揽胜前方,又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飘移调转车头,朝着路虎揽胜飞驰而来。
林浅再度抓紧安全带,手心渗透出一层冷汗:“完了,不撞死我们他不罢休,顾砚辞,看你的了!”
顾砚辞神色冷沉,握着方向盘极力扭动,薄唇一启吐出两个字:“闭眼!”
林浅依言闭上眼睛,双眼一闭,她啥都看不见,只能感受到车子忽而向前,忽而退后,上一秒急转弯,下一秒急刹车……
“砰——”
她听到沉闷隐约的碰撞声,接着听到顾砚辞在她身边说:“没事了,他撞车了。”
林浅睁眼,借着路灯和车灯的照耀,她看见路虎揽胜停在高架桥下。那辆面包车,车身残破,变成一堆破铜烂铁,冒出阵阵轻烟,紧贴着高架桥的石柱。
很显然,面包车的车主车技不行,在方才的角逐中落于下风,操作失误撞上石柱。
“好险!”林浅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差一点出车祸。”
回想面包车气势汹汹的架势,林浅心生揣测,“谁?谁是幕后黑手?”
顾砚辞没回答,他从衣袋里取出一盒地西泮片,身子朝着副驾驶倾斜,问道:“感觉如何?要不要吃点药?”
“没事!”林浅平复心跳,又问出刚才的问题:“反思一下,你又得罪了谁?”
顾砚辞放下药盒,冷冽的眸光穿透挡风破璃,直视前方,“我得罪的人多了去,数都数不过来。”
林浅拉了拉安全带,右手捂住胸口,“跟你在一起,真特么危险,随时随地有性命之忧。”
她嘀咕的同时,顾砚辞右手握着手机打电话。
“查一下,”顾砚辞说出面包车的车牌号,“查查这个面包车的车主最近的动向。”
那边说了一声“是”,顾砚辞随即挂断电话。
他再度发动车子,朝着半城别墅行驶而去。
回到别墅,吃过晚餐,有不速之客登门拜访。
是伺候甄苒的保姆,她送上几个质地高档的檀木礼盒,介绍说:“我们私底下议论少夫人瘦的只剩一身骨头,老夫人急的不行,吩咐我送些高营养的滋补品,有冬虫夏草、燕窝、雪蛤、花胶。”
介绍完,保姆羡慕嫉妒恨地说:“少夫人,你真有福气,老公和婆婆都疼你。”
林浅神色僵硬,眸光冷冰冰,毫无感情波动。
她看了眼搁在桌子上的盒子,旋即收回视线,“拿回去”三个字冲到唇齿边,正待冲口而出时,顾砚辞抢先答话:“谢谢她,这些东西,我会叫大厨炖给少夫人吃。”
林浅的眼睛里染上冰霜,保姆甫一离开,她来到主卧,即刻发声表明态度:“要吃你吃,我一口不吃。她送的东西,我吃不下。”
“我知道,”顾砚辞拉起她冷飕飕的右手,包裹在温热掌心中,“没让你吃,我收下它,不过是不想当面违逆她的一片好心。”
林浅抽出自己的右手,挺直身躯,正色说:“别强迫我,我没法原谅她。她以后对我很好,哪怕比过去好上十倍,我依旧不能原谅她。”
顾砚辞神情微动,目光看向窗外,“我明白,有些伤害,弥补不了。你和她又没有血浓于水的亲情牵绊,更不可能既往不咎。”
林浅想起他说过的种种,心里疑窦丛生,“她忽视你,还作践过你,你依旧是个孝顺儿子。难道说,她也弥补过你?”
顾砚辞右手的手臂搭上桌子边缘,神色几经变幻,说出原因:“某些时刻,她算得上我的好母亲。怀上我的时候,她的孕酮偏低,医生建议她打胎,她舍不得,靠着每天打针提升孕酮值。从打针伊始到我出生,她差不多打了四百多针。”
林浅屏气凝神,四百多针是什么概念?针筒能堆成一座小山的概念!
顾砚辞因此谅解甄苒,说得过去。
顾砚辞又说起另一件事,“十八岁那年,我父亲奉长辈定下的家规,将我送到原始森林历练,以考验我有无独自应对风险的能力。结果,我生病发高烧,晕倒在森林里。她为找到我,跟随搜救队进入森林,转悠几天几夜,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找到我。在寻我的过程中,她好几次受伤,别人叫她退出,她坚决不肯。她说,她一旦放弃,别人不可能尽心尽力寻找我。”
他说完,林浅疏离一笑:“我没有妈妈,爸爸又不爱我。我不甚理解你的感情,不理解但尊重,你怎么看待她,取决于你自己,我不作评价。”
顾砚辞清隽的眉目间染上一丝动容,说出内心的心声:“想起她逼着我当众检讨,我恨她,只想跟她断绝关系。想起她母爱爆发的时刻,我又下意识原谅她。我大概是普天之下,唯一一个既恨母亲又感激母亲的儿子。”
林浅心有所感,她亦是,既爱他,又恨他。
想起他为救赎她,治愈她所付出的种种关怀,她心里密布柔情蜜意,感叹他是世间好男人。
想起他一次次冤枉她,她内心的柔情冻结成一池寒冰,爱意荡然无存,只剩下无穷无尽的仇恨。
从她变幻无常,逐渐锋利成出鞘利刃的眼神上,顾砚辞看得出,她心绪不佳。
“生气了?”顾砚辞惴惴不安,“你这翻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些。”
林浅莞尔一笑,姿容清冷,徐徐说道:“我脾气臭,一生气就想揍你。”
说揍她真揍,退后一步,她将顾砚辞推进梳妆台前的梳妆椅里,顺手拿起个施华洛世奇水晶雕刻的天鹅摆件,砸到顾砚辞的额角上。
亮闪闪的水晶,在半空中滑过一道流光溢彩的光芒。天鹅翅膀砸中目标,一缕绯红的鲜血喷涌而出,顺着顾砚辞俊帅的面容往下流淌。
额头在流血,顾砚辞若无其事,甚至是展露出纵容中透着款款柔情的温和笑容,“出气了没?没出气再来一下。”
林浅握着沾染他鲜血的水晶天鹅,打量着梳妆台右侧的首饰柜。
一款款动辄价值几百万、几千万的首饰,挂在大理石雕琢的展示模型上,端是华丽夺目。
陈列在此处的首饰,仅是一部分,还有更多首饰,搁在保险柜里。
顾砚辞除无限包容她外,还有个乐意给予她丰厚物质生活的优点。
她丢下凶器,笑了笑,没心没肺地说:“不打你了,把你打死,我上哪找你这种好脾气还舍得给我花钱的冤大头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