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柒买完梨膏在街头等酒儿不着,最后又回到了医馆。
见到医馆的门关着,她心中顿生不好的预感。吴桐就住在医馆后面,往日不会这么早关门的。
她小心地推开门,看见李南躺在地上。
她心中一惊,大喊:“酒儿姑娘!”
“君柒,我在这。”酒儿和楼小蒙从里间走出来。
“你没事吧?”君柒打量酒儿没事,又看一眼楼小蒙。
酒儿笑着摇头:“没事。”
楼小蒙这时喊道:“怎么没事,刚才多凶险,李南拿着匕首抵在你脖子上,想要杀了你。”
君柒闻言用眼神剜一眼李南。
“他并非要伤我,只是想挟持我见侯爷。”酒儿道。
君柒皱眉:“他见侯爷做什么?”
酒儿看着地上的李南摇摇头:“说是要找侯爷伸冤。”
“将他拿去见官吗?”君柒问。
酒儿想了想:“先带回去。”
他知道侯爷的厉害,却还敢冒死来挟持她来求见,也许真有什么隐情,像他说的他是被冤枉的,而且刚才他的态度看起来也并非是大恶之人。
楼小蒙已经被他骗过一次了,不愿意再相信他。
她有些惋惜地问:“真不带他去见官了?”
酒儿让君柒将李南藏进了马车里带回离风苑,楼小蒙也跟着要去,说李南这因是她造成的,这个果自然也要她来收拾,如果要将他送进官府,必须她来。
不过她真的是佩服酒儿,没想到她这么厉害,竟然能下毒于无形,不知不觉就将李南放倒,以后自己要都跟她学学。
陆槿回到离风苑,君柒立刻将李南的事情给他禀报。
“不但李南被带了回来,佘虞国的芊华郡主也跟着来了。”君柒道。
陆槿神色沉了沉,往里走去。
楼小蒙正在给酒儿说佘虞的趣事,突然见到进来一个相貌英俊气势甚伟的男子,突然就将嘴闭住了,呆愣地看着那人。
酒儿回头看去,笑道:“你回来了!”
陆槿走到酒儿跟前,扶着她的胳膊仔细打量确认。
酒儿笑了笑:“我没事,”她看向一旁的楼小蒙,“这是佘虞国的芊华郡主。”
陆槿这才看向旁边的楼小蒙,刚才他眼中压根就没有楼小蒙这个人存在。
楼小蒙见陆槿看过来,竟然有些局促,垂下脑袋,抓了抓裙摆:“长宁侯。”
陆槿对她只是淡淡一扫,即使她是外邦来客,神色也没有好半分:“芊华郡主。”
楼小蒙扯动嘴角,呵呵笑了笑:“未事先递拜帖就不请自来,长宁侯不要见怪。”
刚才还一点也不客气,就像在自家一样拉着她聊天的楼小蒙,见到陆槿却突然客气矜持起来。
酒儿忍不住看她一眼。
楼小蒙又干巴地一笑,心中却想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大京长宁侯啊,果然不同一般,不是一般的……吓人。
她感觉自己又回到了佘虞国,见到了那个总是一副冰山脸、管她甚严的大哥。
她刚被接入王府时第一次见到大哥就是这种感觉,后来她最怕见到他,总是尽量躲着。他对自己也很不满,嫌弃她得很,她自觉在他面前已经做得够好了,可他总能挑出各种毛病。
可是他对别人并不这样,虽然不热情,但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回到王府已经几年了,楼小蒙到现在还没想清楚,为什么大哥喜欢所有人,唯独就讨厌她。
若是嫌弃她在乡野市井长大,可他对街上的平头百姓也没这么不待见过,更何况自己还是他的亲妹妹。
她那日对父王说想到大京看看时,父王对自己表示了几分担忧,担心她的安危不愿让她出来,可是大哥一句话也没有,眉眼都没有抬一下,像没听到一样继续喝茶。
他本来就不喜欢自己,如今自己能离开王府,不在他面前出现不惹他心烦,他一定很高兴吧。
那日后到离开佘虞,自己也再未见到过他,自己也有故意躲着他的意思,不愿听到他对自己念叨,破坏自己的好心情。
离开佘虞的这一个多月,别提她有多高兴多自在,可今日竟然又碰见一个与他气质如此相似的人。
“楼明献郡主可认识?”陆槿问。
“啊?”楼小蒙没想到在大京还能听到这个名字,“他是我大哥。”
陆槿轻勾唇角:“他竟是郡主大哥,我与他倒是认识。”
楼小蒙顿时矮下去半截:“呵呵,这么巧啊,侯爷还认识我大哥啊。”
陆槿命人将李南带了上来。
李南跪倒在地上,只觉得头顶一阵冷寒的气势,压的他抬不起头。
坐在一边的楼小蒙也觉得脊背发寒,忍不住要可怜李南,陆槿回来的时候可能是担心酒儿有事,脸色就不好看,现在脸色更加不好看了。
李南也没想到会这般渗人吧,以为自己找了个好的告状对象,却不想找了一个阎罗一样的人。
“小人李南参见长宁侯。”李南俯倒在地上。
顿了会,陆槿冷厉开口:“你挟持我的人,还敢来求见我?”
李南额头的确是冒出了一层冷汗:“小人也是实在没办法,走投无路才会出此下策,小人知道这样必然也难逃一死,但如果能为大箩村老小伸冤,替妻儿报仇,小人死不足惜。”
楼小蒙有些忍不住了,催促:“你快将事情原委道来听听。”
她早就想知道李南到底在隐瞒什么了,李南说不想连累她不愿意说,她倒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事,能连累上她。
楼小蒙说完觉得自己有些反客为主了,像是做错了事一般,看陆槿一眼。
陆槿不紧不慢,沉冷着过了好一会才开口:“你说说看。”
李南这才有勇气直起身子,抬头看向陆瑾:“这一切都是宣仁伯联合都城的官员栽赃陷害。”
“我的确是复州人士,我虽有罪,但并非是在复州犯下杀人劫掠之事,也并未杀白水寺的高僧,这一切都是宣仁伯的嫁祸。”
“宣仁伯在复州肆意妄行,纵容亲属为非作歹,侵占他人房屋田地,滥杀无辜,他的儿子更是抢占他人妻子。他们一家罪行累累,可在复州却无人敢动。”
李南是宣仁伯儿子身边的随侍,平日里他儿子为非作歹他都看在眼里,在他的威逼下也不得不做了些错事,可那并非他自愿,每次事后他都会自责难当。
可是有一日,宣仁伯的儿子竟然打起了他夫人的主意,一日故意将他支开,强占了她夫人,他夫人不忍受辱悬梁自尽。
他去官府报官,可官府的人不受理,还将他赶了出来。几天后,官府更是张贴出告示,说他与匪寇勾结,将大箩村一户农户屠尽,还将农户的女儿掳走。
可那几日他根本就没去过大箩村,一直在城中替夫人伸冤,大箩村那户农户是被宣仁伯派人所杀,然后嫁祸到他头上。
宣仁伯的祖坟就在大箩村边上,早前他就说村子影响了祖坟的风水,要将村子里的人驱离,将整个村子纳入他祖坟范围,那日宣仁伯儿子将他支开就是派他前往大箩村驱赶村民。
可有一户人家不管如何都不愿意搬离,他也好言相劝过但没用,却不想几日后那户人家就被屠杀殆尽,还嫁祸到了他的头上。
他告状无门,又在复州被全城缉拿,他就想到都城告状,可宣仁伯得知了他的打算,对他一路追杀。
那日他终于来到了都城外,可身上受伤晕倒在城外的白水寺内。白水寺的高僧将他救起,留他在白水寺养伤。
可宣仁伯的人追了过来,白水寺的高僧为了掩护他逃走被他们所杀。
他侥幸得脱,混入熤城城内,却还是被他们发现。
那晚他身受重伤逃到绮罗巷附近,见一处馆驿守卫松懈就潜入进去躲避,后又被楼小蒙所救,等他从馆驿出来,发现自己的画像满城都是,已经成了通缉犯。
一定是宣仁伯与都城的官员勾结陷害他,他谁都不敢相信,于是想到了帮助他逃跑的酒儿,在马车上他得知她是长宁侯的人。
他听过长宁侯的英名,所以权衡后打算利用酒儿见到长宁侯,希望他能替自己主持公道。
他知道此计十分凶险,可他实在是没办法了。
陆槿听后神色莫测的看着他:“你可知诬告宣仁伯是何等罪名?”
李南扑倒在地:“小人知道,但小人所说句句属实,绝无半分虚言。”
“而且就算小人粉身碎骨也定要将宣仁伯之事说出来,要替报仇夫人报仇,替大箩村百姓伸冤。”
“小人生于乡野、一介莽夫,却也听闻过长宁侯公正英明,还请侯爷替小人做主。”
陆槿却没了回应。
楼小蒙心里急了。
在这个世道,权贵们想要对付一个平头百姓就像碾死一只蚂蚁,她也是在市井长大的,知道老百姓的难处,他也是当真无路可走了。
她先前对李南的恨意变成了同情,自己还是没救错,李南可能跟着那个宣仁伯的儿子是做了些错事,但他也是被逼的,在整个事件中他也是受害者。
而且那个宣仁伯也太坏了,欺压百姓,肆意杀人。
他见陆槿迟迟没有回应,于是道:“都说大京如何如何好,想不到竟是这般的黑暗,当官的可以随意欺压百姓,这要是在我们佘虞,这样的官早就被拉去斩首了,管他是什么公什么官。”
陆槿抬眸看她一眼。
楼小蒙刚刚被李南所说的事激起来的气势熄灭了些。
“那晚是郡主救了他?”陆槿问。
楼小蒙点头:“对啊,就是我救的他。”
陆槿:“郡主可知道他得罪的是什么人。”
楼小蒙昂着头:“自然知道,可我佘虞向来善恶分明,最不能容忍官官相护欺压百姓的事。”
“郡主知道他得罪的是何人,”陆槿手指扣着桌面,看着她:“今日郡主到这里来可有人知道?”
楼小蒙皱了皱眉摇头,他突然说这个干嘛,现在是在说李南的事情啊。
李南闻言脸色大变,惊恐地看向楼小蒙,又看向陆槿,俯倒在地上磕头:“侯爷,这事与郡主无关,郡主什么都不知道,小人一句话也没跟她透露过。”
“可她刚才都听到了。”陆槿将手中的茶放下。
“侯爷,求求你放过郡主,她是无辜的。”李南说着跪行向前,却被青山一把摁住。
酒儿一开始也没明白陆槿的意思,可现在她明白了,到她并未多问,因为她相信陆槿。
楼小蒙见李南一个劲地替自己求情,终于从一脸懵中反应了过来,她捂住嘴巴惊恐的看向陆槿,身子有些踉跄的后退一步,他是想杀她灭口。
“你……是跟那个宣仁伯,还有那个胡庆涛一伙的?你们都是坏人。”
“郡主不是说官官相护吗?”
“你想干什么?我可是佘虞国的郡主。”
陆槿冷笑:“今日我府上并没有来过郡主,只是闯入了一名歹徒和一名嫌犯。”
今日的确没有人知道她来了这里,他大可以将她悄无声息的杀了,可是自己再怎么说也是他国郡主,他怎么敢。
真是个疯子。
她走到酒儿身边,抓住她的胳膊:“酒儿,你不会任他杀了我们对不对?我们认识,是好朋友啊。”
酒儿看他一眼,为难地摇头。
楼小蒙:“你不是说跟我大哥认识吗?你不能杀了我,我大哥一定会找你报仇的。”
李南趴在地上求饶:“侯爷,小人知错了,不该挟持酒儿姑娘,求你放过郡主吧。”
陆槿手一挥,立刻有人上来将李南拖了下去。
拖下去时,李南还在不住替楼小蒙求饶。
楼小蒙心中真的害怕了,她后退着想要冲出去,青山却拦在门口。
“你们不能杀了我,我出门的时候早早和韦大人知道的,知道我回去医馆,我若是不见了,他们一定会找到你们的。”
酒儿看陆槿一眼,终是不忍心再吓她了,上去拉住她的手。
“郡主,刚才侯爷不过是玩笑,侯爷并没有要害你的意思。”
楼小蒙怀疑地看向陆槿。
陆槿这时的神色稍稍一松,没有了刚才的凌厉,目光扫过酒儿时还带着笑。
楼小蒙心里一松,顿时哭了出来:“吓死我了。”
酒儿拍着楼小蒙的背安慰,嗔怪地看陆槿一眼,陆槿勾唇笑了笑。
楼小蒙抹着眼睛:“我还以为你们真的是跟那个胡永涛是一伙的,真的要杀了我灭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