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潮汐般的灵气击打在身躯上,其中不夹杂一丝杂质,眼前只是模糊的一瞬。当息焕再次睁开眼时,只觉得身处川流中央,浑身神清气爽。
那位鸿鹄老祖,论内力的雄厚程度,息焕能笃定这是下山以来见过修士中绝无仅有的一人。如果拿现在这具搬山罗刹法身来做比较,以他现在五境巅峰的内力长短去和鸿鹄老祖分高低,息焕甚至感觉在单论气方面,两个搬山罗刹加起来都比不上老人的底子。
修行者实力分九层,在世间罕有的大须弥之上,还有一层升羽境。然而攀登至须弥之人,已经寥寥无几,那再往上去,能走到隔境如登天的羽升境之人,又是怎样的存在?
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只单论内力雄厚气机长短的前提下,尽管明眼人都能看出那位老人的气息长短不一般。但搬山罗刹真正登场后,依旧还是能够力压老人一头。
修行之人,不可单论一面长短来评判自身实力。先前打斗之中,少年郎已经指出了老人的短板所在,纵观老人出招手段,皆是凭借一身气息蛮劲在硬碰硬。落在山上人的眼中,其实就和外家宗师对上力大如牛的壮汉一般。
空有力气却不知用在何处,如何用巧劲如何用暗劲,就算老人坐拥再大的宝库,随意挥霍也不无法取得真正如意的成果。
这也正是息焕和那位白衣童子能够正面对敌一位内力在升羽境的仙人,所能死磕到底的原因。
有一技之长不可怕,怕的是能够将那一条道走到底的人,就连息焕也知晓一个道路,简单的一记直拳,在反复练习千万遍以后,一样也能将山上仙人给砸死。
眼下的场面,像极了鸿鹄老祖在将练气走到极致后的证道场面。
有搬山罗刹的法身在,息焕可以不怕一位升羽境的鸿鹄老祖。但在升羽境之上是什么,少年郎无从得知。以及鸿鹄老祖在合道后,那一身纳海本领又有何质变,他也更不想知道。
默默感受着周身流转如岩浆般的灼热气息,息焕能够感受到体内那凝实犹如实质般的气在体内冲撞,伴随着每一次破开窍穴的功夫,山岳版的罗刹体内便会自行发力一次。
每一次的走脉都恰到好处地出现在该发力的地点,仅仅是一个微小的抬手动作,息焕也能感觉到体内在用最小的消耗方式去换取最顺手的气力。
这位剑祖的用劲方式,和其本身庞大的身躯恰恰相反,已经到了细致入微的入芥境界。和那位鸿鹄老祖的纳海本领相比,即是两个极端。
从未有过这般体验的少年甚至能感受到四周微小的震动,汇聚成庞大的波浪反馈回自身。敏锐地洞悉四周局面下,息焕更加感到头疼。
“那位鸿鹄老祖,人呢?”少年心中纳闷,甚至顾不上坑底游鱼般潜在水底的燕子青。那名朝廷的枭雪在沉入坑底后依旧手中双锏不停地划出轨迹。
鸣雷州修士的大阵,眼看就要完成。
少年郎没有理会头顶上方聚拢的黑色云团,依旧不余遗力地感受着那股击打在身上的天地灵气汇成的川流。
越是感受到那股川流的枯竭式微,少年心中越是不解。同时脚下发力,一脚踏入坑底,作势就要将燕子青辛苦刻画出的阵法给踩散。
息焕此时甚至生出一丝侥幸,既然那位老人真的销声匿迹了,银星也已经到手,那此时不走更带何时?
不知何时,少年郎已经全权接手了这具法身的使用权,随之也带来了比起以往鬼化后还要强上数百倍的负担,之前也是靠着罗刹剑祖分担了大部分压力。而现在越是多支撑一刻钟,对于息焕自身的损害也会成倍上升。
罗刹抬起的脚掌还未落下,便很快被刺穿地表的藤蔓给束缚在半空中。深坑的边缘上,那一抹萃绿色的光开始闪耀起来。
息焕默默发力,被身躯震碎的藤蔓很快便接二连三补充上来,绕过搬山罗刹的周身,只为了将其抬起的右脚给牢牢束缚住。
远处的白衣童子手中高举着新木杖,孩童般的身躯竟然倒提木杖,摆出了投掷标枪般的起手动作。
明白了男孩妄图拖延时间的意图,息焕一脚发力踩下,地动山摇间白衣童子头顶绿光大放的木杖再一次脱手掷出。一抹细长的绿色丝线横贯深坑扎进搬山罗刹的右脚中。
坚硬如铁石般的青鬼皮肤被那只长矛般的木杖轻松贯穿,未等那只右脚落地,无数的荆棘藤蔓便在息焕的右腿上蹿出。
罗刹在嘶吼中重重踏足在坑底的泥潭中,同一时间一道黑影飞快的跃出水面落至深坑边缘。雪走营的枭雪在最后一刻,成功刻画完了苏秉文交给他的阵法!
燕子青手中双锏锏头微微摩擦,卸掉了套在锏头上的那对能够在水中画阵的石墨。
随着罗刹踏山般的重击,坑底泥水倒溅而出。于此同时,天空中的黑色云团中也有紫色电光开始游走,天上地下相呼应的两座大阵相互共鸣。
一道直径几乎覆盖整座深坑的雷电在两座阵法间落下,搬山罗刹山岳般的身躯顷刻间淹没其中。
苏秉文御剑悄悄落至燕子青身边,面前的深坑内那道天雷的紫光晃得二人眼睛不由得眯起,芦苇原上凭空多出了一道紫色雷柱,就连城内许多百姓,都齐齐抬头看向城西那边紫光冲天的奇景。
“好大的手笔,鸣雷州这回真是破费了。”燕子青心中自有估算,料定此次局势已经拿下十有八九,虽然那位鸿鹄老祖突然掉了链子,可不妨碍最后的收官。
一旁的苏秉文却不悦道:“什么鸣雷州,耗费的器材全都是我自己掏腰包,事后能不能和宗门报销还得另说,你们朝廷不得意思意思?”说着壮汉做了个捻指的动作,暗示十分明显。
燕子青见状故作视而不见,转头看向远处的那位白衣童子道:“随身所带法器便能布置出这班雷阵,你的那位师父在你身上倾斜的资源,可不止这些吧?”
苏秉文也一同看向那位白衣童子,话锋一转道:“那就打完了再谈?”
雪走营枭雪点点头,提醒道:“小心点,狮虎还没老到掉牙。”
感受到二人豺狼般的目光,光顶男孩只是瞥了一眼,便静下心来安抚体内的气息,细密的汗珠从男孩光亮的头顶留下,那只举杖的渗血右手,被他有意遮掩到身后。
短暂的合作两方共同解决了最为难缠这头罗刹后,对他来说,接下来的争夺可一点也不必先前轻松。在有伤在身的情况下,他要在同时对敌二人的情况下,时刻警惕四周那位鸿鹄老祖的动向。
没人相信那位老人会就这么撒手离去,更别说还是在局势大好的情况下。
双方都在屏气凝神的注视着眼前天雷中的动静,雷息之时便是下一轮争夺战开始的时候。
通天的紫雷足足持续了半柱香的时间,才缓缓散去,随着细碎的紫电噼啪消散在泥水中,原本遮天的罗刹身影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半跪在坑中的人影。
青面獠牙的少年浑身上下焦黑一片,通天的法身还是抵挡不住天雷的威力,此刻被打回原形的少年身躯上不时还有紫电缠绕。
鸣雷州修士倾尽全力的雷阵,威力要比鸿鹄老祖的胡乱挥拳用气要强横上太多。
死死搂紧胸口的那颗银星,息焕一时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
让他想笑的时雷阵落下前,自己一时半会还不知如何解决撤除法身的难题。随着几次用力挣脱藤蔓,他能感觉到体内的气息开始熟悉的躁动起来,要不是有这雷阵削减法身,即使强撑到雷阵结束,到时候面对无法控制的这具身体,他可做不到如同先前雨巷中那样靠昏死来解决体内的破境危机。
可现在的局面,让他提前结束搬山罗刹的法身状态,接下来要如何对敌这三人,任凭息焕想破脑袋也没有破局的法子。
“这下到好,那老头真拍拍屁股一走了之了,早知道我也跑路了。”少年郎吐出一口血沫,抬起头看向头顶深坑边缘的那三位。
渗下的流水中那三人都站在原地没有动弹,虎视眈眈的警惕着对方动向,局势突然陷入了一股僵局。
白衣童子内心早已天人交战,担心鸿鹄老祖出手的同时,又急不可耐的想对着那坑中的鬼人下手。
另一边,燕子青只是小心挪动步伐,动作幅度不敢过大,随时准备朝坑中疾驰而去。那名男孩的神通他已经领教过了,身下的土地中,随时可能会有神出鬼没的藤蔓涌出。
三方僵持之下,还未彻底解除鬼化的息焕感受到体内火龙般的气息又开始冲击那几处窍穴,肺腑的震荡折磨的他直不起腰杆,这样子下去,未等开战,自己便要成了率先失去战斗力的一方。
“要打便打......”少年眼前一黑。
一道白色剑光自城头冲天而起,少女的身形快到扯出一串残影,未曾将注意力放在城头那边的三人都被白衣少女这突如其来的抢掠给打得措手不及。
白衣童子作势就要跃起,一想到那藏在暗处的老人,便又强行按耐住身形,不甘心的看着那道剑光远遁而去。
“追不追?”苏秉文急切朝燕子青喊道,男人却犹豫道:“那白衣童子是吃定我们了?能眼睁睁看着贼人逃脱?”
犹豫之下,那道白色剑光已经带着少年朝远处遁去。
突然安静下来的芦苇原上,响起了一道若有若无的叹息声。
【流感季节,大家注意防范,保重身体,病好前会尽量不拖更,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