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忱景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温和:“爹,事已至此,哭也没有用了,你该想想今天的事如何收场才行。”
“今日你的所作所为不仅是城内百姓看到,锦城守备楚大人也看得清清楚楚。”
“说你中了蕈毒是那种情况下最好的法子,但这个法子骗得过百姓,瞒不住楚远霖。”
“为今之计,要么让如海叔背大锅,要么把真相公诸于众,让所有人都知道,一直帮着废帝做叛国之事,助纣为虐的人是祖父。”
说着,宋忱景叹了口气:“你想替你爹去死,全了你自己的孝义,作为你儿子的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
“你自己选吧,我们去准备晚宴了。”
说罢,他站起身,四人一起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院门。
出来后,宋怀斐有些闷闷不乐地拉着宋忱景:“如海叔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万一爹真选了他,我们不是还是失败了吗?”
“他不会的。”宋忱景道:“你爹只是愚孝,他可以自己替祖父去死,但他不是坏人,不会让别人替祖父去死。”
说完,他看向贺兰骋与贺兰隽,道:“只是世事无绝对,若有万一,还请陛下与王爷公正处理。”
贺兰骋闻言翻了个白眼,拉着贺兰隽就往外走:“浪费了好多时间,我们快去一趟小宋庄。”
“来不及,”贺兰隽声音平稳,阐述着事实,“不到一个时辰晚宴就要开始,这里去小宋庄还得一个时辰。”
听了这话,贺兰骋咬了咬牙:“朕是皇帝,朕现在就下令,晚宴取消行不行!”
贺兰隽摇了摇头:“不行,晚宴已经筹措完备,现在取消就是劳民伤财,你身为皇帝,不可带头做这样的事。”
贺兰骋有点烦。
他抓了抓头发,道:“那晚宴结束以后我们去!”
“来不及。”贺兰隽声音凉得像水:“阿月戌时入睡,戌时之前我们不可能到小宋庄。”
贺兰骋张了张嘴,无话可说,只能徒劳地瞪着贺兰隽:“非得等到明天?”
“臣同陛下说过,当先去小宋庄,再来南境,是陛下认为随行人数太多,动静太大,会叨扰小宋庄,当先至南境再去小宋庄。”
贺兰隽说着,双手交叠放在身前,一脸的温和:“当前如此情况,臣也同陛下预设过,陛下当时不以为意,如今便乖乖认了吧。”
贺兰骋:……
这个皇帝他真是一天都当不下去了!
一旁的宋怀斐见贺兰隽把贺兰骋给说无语了,不由得小心翼翼凑上前,用肩膀撞了撞贺兰隽:“你就不怕阿骋恼羞成怒,下令看了你脑袋?”
“怕。”贺兰隽老实回答:“但我身为摄政王有进谏之责,在其位谋其政,我总不能因为怕死,就当佞臣。”
说这话的时候,贺兰隽并没有避讳贺兰骋的意思,贺兰骋一听就知道这人又在含沙射影阴阳怪气,当即气得深深做了个深呼吸。
最后,他捏了捏鼻梁,道:“算了,先准备去晚宴吧!”
贺兰隽:“我已经沐浴焚香梳洗,陛下快去吧。”
贺兰骋:……
差点忘了,贺兰隽被毒血搞到了衣服上,刚刚就已经彻彻底底洗过一遍了。
只是——
“你头发怎么干的?”
这才多久,他头发怎么干透了?
“烤干。”贺兰隽声音轻松。
落在三人的耳朵里,三人都跟看疯子一样看着他。
“你不热吗?”宋怀斐忍不住问道。
贺兰隽面带轻笑:“我又不是死人,当然热。”
可他还打算半夜去小宋庄看宋惜月,就算热也得忍着。
三人不是很理解他的脑回路,但此刻时间不多,也没有多问。
贺兰骋去梳洗,宋忱景去看看晚宴,宋怀斐则带上两个妹妹,去寻林瑾峥了。
南境宋家占地面积极大,有一个专门开宴会的院子,这几日宋家已经收拾装扮好了。
今日的晚宴是为了迎接帝王,也是为了塑造贺兰骋与民同乐的亲和形象。
所以赴宴者之中,早早就从民间选了一些名声很好的积善之家发出了邀请,就连普通百姓中,宋忱景也让人筛选了有杰出贡献的、声望较高之人送去了请帖。
是以,今日的晚宴十分热闹。
同时为了保护帝王的安全,宋家军遴选一批精锐在附近巡逻。
宋怀星和尔弛以及宿荷这段时间训练的女子军中,也挑出了几个合格的,乔装打扮化身为宴会侍者,进行全方位的保护。
酉时中,赴宴者已经齐聚宴会厅。
无论是积善之家还是普通百姓,大家都很紧张地在互相寒暄,没有人端什么架子。
除了楚远霖。
他作为锦城守备大人,本来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但却不知为何伴驾南下不说,出现在宴会厅的时候,他竟然还是跟在帝师谈青云身后进来的。
甚至座位他都矮了谈青云半截。
这叫有些认出他身份的人都不由得生出了几分疑惑。
“陛下驾到——太后殿下驾到——摄政王到——”
太监拉长声音的场合声陡然响起,所有人都忍不住一个激灵回过神,纷纷站起身,冲着外面跪下。
“参见陛下,参见太后殿下,见过摄政王!”
“陛下万岁,太后万福,摄政王千岁!”
整齐之中带着一点难以掩盖的稀稀拉拉声音响彻云霄。
年轻的帝王出现在宴会厅外,落后他半步的,是太后林韫铮与摄政王贺兰隽。
三人走向高台,贺兰骋与贺兰隽扶着林韫铮入座后,二人才前后坐下。
“诸位,免礼!”贺兰骋声音平和,听不出喜怒。
“谢陛下!”
南境没几个人见过皇帝,在这样的场面下难免有些凌乱。
等到众人都入座的时候,已经是又过去了一会儿,宴会终于开始。
贺兰骋说了几句场面话,特意点了几位积善之家与声望较高的寻常百姓名字,表示了嘉奖之后,歌舞登场。
一片和谐之声中,坐在谈青云右手边的楚远霖忽然站起身,举着酒杯对着贺兰骋,道:“陛下,微臣敬您!”
贺兰骋闻言,面上神色不变,道:“哦?缘何敬朕?”
“微臣敬陛下心胸宽广,宋大将军今日分明坦言自己与宋家行了叛国之事,但为了民心安定,陛下却也能按下不表!”
楚远霖话语里带着怨气,道:“臣不过是在锦城多招了一点兵士,陛下却收回了兵权!”
“足以见得,陛下心中,还是南境最为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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