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目睽睽之下,萱娘往前走的步子无比沉重。
她把眼泪憋了回去,衙门的人在这,这个畜生还敢发疯?
可是萱娘没有想到,她刚走了三步,衙门的人竟然放了人。
不仅是萱娘,就连何安也没想到,段景曜怎的突然松了手!
萱娘立即绷紧了后背,一次次痛苦的回忆袭来,她脸色煞白,不由自主地想要往后退。
段景曜察觉了她的恐惧,可这是她自己不得不克服的恐惧,否则她一辈子都得小心翼翼地活着。
自己立不起来,别人能帮一时,帮不了一世。
显然,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感受到了萱娘的紧张。
唯有一人,露出狰狞的笑容。
“你以为躲在铺子里,就能躲开老子?谁也护不了你!”
萱娘咬紧了牙关,怒斥道:“你我已和离,你有什么脸来找我!”
“这个铺子有老子的一半,给老子拿银子!”
“和离之时,已分与你一半的银子!前些日子你来敲诈我,又拿了银子,难不成我辛辛苦苦经营铺子赚的银子,都要填给你不成!”
“废话少说,你已经跟过老子了,一副破身子,还想着另嫁?不给老子银子你要给谁?哪个相好的?”
“你!”萱娘脸色憋得通红,她没想到大庭广众之下他竟然能说这般无耻之语,羞愤之后,更多的是滔天恨意,“全扔了全花了也到不了你手里!”
“臭婊子!”说着话,男人撸着袖子靠近萱娘。
萱娘腿脚不听使唤,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
可这时,她也反应过来衙门的人为何松了手。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衙门这是让她也做个光脚的人。
谁都是赤条条的一命,凭什么她怕这个畜生发狠,这个畜生就丝毫不怕她发狠?
除了这条命,她还有什么舍不下的?
眼下,就算是装她也得装出来能舍命的模样。
反正衙门的人在这,她料想这畜生也伤不到她。
蓦地,萱娘眼里闪过一丝坚定。
一直紧盯着萱娘的段景曜松了口气,她还不算笨。
段景曜朝着萱娘使眼色。
萱娘立马反应过来,她无比熟悉自己铺子门口有什么物件,往后退了一步,反手抄起了一把木制的拐子。
她还不忘用袖子裹了一圈拐子,省的一会儿被人抢走。
“要银子没有,你要是敢,把我的命拿走。”萱娘盯着男人的眼说着话。
随后,她不等男人反应,话刚落地便抬手用拐子朝着男人的头上用力敲。
猝不及防的一击,直接让男人愣在当场。
除了段景曜,围观的众人也没有反应过来,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
而萱娘,丝毫不敢泄气,趁着眼前男人还没反应过来,猛地又敲了他一拐子。
“你!疯了!”男人抬头摸着自己的脑袋,摸了一手滑腻,定睛一看,手上有血。
男人怒火中烧:“我要杀了你!”
萱娘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胆子,此时此刻说什么、做什么已经完全不受她的控制。
好似是内心深处那个压抑已久的自己忽然爆发。
“杀啊!看看谁先杀了谁!”见男人护着头,萱娘又用拐子砸他的肩膀打他的胳膊。
果然,等男人反应过来,便夺着她手里的拐子。
趁着和男人争夺拐子之时,她又用拐子猛地往前刺向男人的腹部。
她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有这般大力气,更没想到,眼前的男人如此不堪一击。
她早该想到,好吃懒做的男人,能有什么能耐!
她早就应该豁出去!
“和你成亲,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脱了一层皮才同你和离,你还想缠着我!呸!你休想!”
“疯了!你还想杀了我?”
“对啊!我早就想杀了你!”
萱娘挥着拐子,吓得众人纷纷后退。
可是没有一个人出声阻拦她。
众人都知道,这个畜生该打!
“衙役在这,你敢杀人!”男人抱着脑袋乱窜,大声喊叫着衙役。
萱娘紧追不放,高喊道:“那又如何?大不了你我同归于尽,反正我也活腻了!”
“救命救命!”男人躲到段景曜身后,段景曜亲自把他提溜到了身前。
男人又往何安处跑,何安怒目圆睁大喝一声,吓得男人又停了步子。
“住手!住手!萱娘你疯了!”
“你才知道我疯了吗?”
“你们都瞎了眼吗?你们是衙门的人,怎么能不管我这个老百姓!这个疯女人要杀人!”
段景曜这才开口:“如果她真的杀了你,衙门会治罪于她,你放心。只不过现在,她只是在保护自己。”
围观百姓,不分男女,本就都心疼萱娘,这时听了段景曜这番话,妇人们更是心中一振。
“对,难道女子就不能保护自己吗?”
“分明就是你先来欺负萱娘!”
“还想让衙门的人护着你?你这么能耐怎么不去当知州?”
萱娘一直举着拐子,胳膊酸的仿佛要断掉,但听了这些偏向她的话,又浑身满了劲。
“我告诉你!要银子没有,想杀我,就在我杀你之前动手!”萱娘能看出来,她已经震住了男人,但她也怕男人改日卷土重来,干脆说道:“今日衙门的人在这,算你逃过一劫,你等衙门的人走了再来,看我不打死你!反正我在这世上也没什么牵挂,倒不如杀了你痛快痛快!”
“你!”
“不信?不信你大可继续来试试!”
伴随着萱娘的高声呐喊,拐子准确无误地再次落在了男人头顶。
男人被打破了胆子,也顾不上头上的血,推开围观百姓落荒而逃。
“萱娘,你这般模样甚好!”
“对!以后也别怕他,咱们街坊邻居都在!”
“他以后肯定不敢来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为萱娘鼓劲,萱娘这才回过神来。
她也分不清自己是装的,还是真的能舍命豁出去?
方才心里一直顶着一口气,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只知道自己狠狠地出了口气。
若是男人这时再折返回来,恐怕她也提不起气来再打人了。
蓦地一松了劲,萱娘落泪,双腿一软,朝着段景曜的方向跌了过去。